刑的那个皇城卫感受不到地上人的挣扎,偷偷用余光瞥去。
“大人,殿下晕过去了。”
*
小雯一直在别院等着,直到手上提着的吃食已经凉了,也不曾等到白商,她心中隐约觉着不对劲,但也不知晓白商到底去了哪里。
只想着饭菜凉了吃进去,恐怕会叫胃吃出毛病来,于是拎着食盒转头迈步,出了阁,往厨房方向走去。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沉重细碎的脚步声,以及兵甲碰撞的铮铮之音。
小雯转头往后看,两个皇城卫抬着一个担架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二位大人,这是……啊?”
担架落在阁前的腊梅树下,几圈梅花瓣慢悠悠的飘落在担架上散出的乌黑长发上,是一副别有情味的画卷。
小雯看清了担架上的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担架上,白商的呼吸声孱弱,时不时夹杂着虚弱的痛呼,宛如孱弱的伤兽,却无法自舔伤口。
“殿下……这是什么了?”
“殿下受了刑,好在安王安排我等将殿下送回来。”
皇城卫说着,便要将白商抬进阁中去。小雯被眼前的惨象吓得两眼通红,忙伸手拦下。
“别动,殿下现居的暖阁岂是你等能够进去的。”
说着,她俯身援手将白商慢慢扶起,跟着白商的脚步,一步一摇晃地进了阁子。
白商嗓子里全是腥甜,一口气憋在胸口,用力支撑着不受自己控制的躯壳。
小雯望着她血淋淋的双手,喉中登时苦涩了起来,将将把白商扶到床上,又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怎么让她睡着舒服。
“让我趴着吧小雯,疼。”
小雯这才发觉她背上还有几道深入皮肉的鞭伤,背后的衣衫破烂成絮,露出脊背上的青紫。
“殿下,殿下……”
小雯轻轻唤了几声,便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了。
她年纪尚小,元城主又是爱平宁的,是以应当没有见过什么血腥。白商也猜测到了,趴在床上安抚她道:“其实不是特别疼,就是有一点点疼而已,你去打些热水来预备着,血腥味好难闻。”
小雯这才看见她衣裙下摆被污水和血渍染在一起,赤黑交杂污染了一大片,触目惊心,忙起身去端来一盆热水为她擦手,换衣。
“殿下,疼吗?”
她动作已然十分轻柔了,白商嘴唇苍白着扯出一个笑。
“不疼。”
“看着就疼。”
小雯不信,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她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没停,余光瞟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吃食,问道:“殿下,您饿吗?”
白商感觉自己应当是有点饿了,但是背上手上火辣辣的疼,让她没有一点进食的欲望。
“不饿。”
小雯闻言叹了一口气,也不再问,去将手绢洗了,端着热水出了阁。
这时候外头忽然进来一个人。城主府不常来新人的,那人手里还拎着一个药匣,小雯猜测应当是郎中,便忙上前去。
“您可是郎中?”
“正是。”
那郎中作了一个揖,从药匣里掏出一瓶金疮药来递给小雯,这才道:“殿下尊贵,草民不方便进去,姑娘切忌此药不可见水,否则失了效果,是要留疤的。”
小雯点点头,接过药连忙往阁中去了。
榻上的白商趴着,两眼紧闭,双眉微蹙,白净的面上没有一点好气色,嘴唇苍白无力,但是轻唤两声都没有反应,像是睡着了。
小雯不忍打扰,慢慢掀开覆在上头的薄被,将金疮药缓缓抖在伤口上。
“嘶~”
白商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额头不受控制地突突了起来,道:“疼。”
说罢微微扭头看了看,才发觉是小雯在帮她上药。
“多谢你了,这是从哪里寻来的药?”
“奴婢也不知道,刚才外头送进来一个郎中,他给的药,郎中说了伤口上了药不能见水,否则留疤的。”
白商手上攥紧了床褥忍疼,半晌才匀出一口气。
“留疤不留疤,也无妨了。”
“怎么会呢?”
小雯反驳道。手上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力度,为白商裹着伤口。“女子躯体娇柔,爱美的更是追求肤若凝脂,若是留了疤便不好看了。殿下玉体,生得这样好,若是……多可惜啊?”
这是小雯的肺腑之言,只可惜听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白商。
“我曾经也这么觉得。”
白商强提着劲儿,一阵轻笑,望着炉中散溢的流烟。
“但是有一天我看见一个从刀山火海里走出来的人,他遍体鳞伤,身上的瘢痕错落,一看便知道是刀钻斧刻,还能那样用心的活着,我就觉得什么疤不疤的,好像不是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