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十年八月,蔓延青兖豫徐四州的流寇渐趋平息,流贼首领或死或降,而叛军多被打散。唯余少数叛将收拢散兵,带领小股残军逃入山泽之中龟缩不出。当初朝中便早有论断,青州流寇作乱可平,却未曾料到梁略仅用数月就摧枯拉朽、势如破竹般地讨平四州叛乱。
其时梁略为免留下后患,力求全歼流寇,尚在围攻窜入巨野泽的残寇。虽是残贼,毕竟巨野泽地势复杂而流寇分散,实难觅其踪迹。梁略自小在晋北亲历战事,自知征战事仅凭武力往往难以功成,于是并不急于事功,便在巨野泽附近安营扎寨,严防死守。待营垒扎实后,便形成重围大泽之势,遂派人重金招募熟悉此处地形底细的当地百姓,前来解说地形,并厚养其家,留下几名诚厚山民作为向导。
而在此时,朝中已拟定赏罚之格。梁略当即拜为羽林中郎将,秩比两千石。其父梁信被封为前将军,位列除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之下的四将军之一。而此时最为尊贵的大将军等四位将军职位,皆空置。这样,就只有郭象与梁信成为位同三公的常备将军之一,可单独开府并能参政议政。
而跟随平叛的部曲如董合等皆有封赏,其中董合升为越骑校尉。
而鲁郡郡守因为从贼,被梁略手下校尉董合擒获后,直接押解雍都,判罪弃市,并株连三族,直系成年男丁皆论死,而未满十五的男子及妇孺皆被流边。
因鲁郡郡守之事牵连甚广,甚至波及到了朝中大员。其中数名近臣因对于鲁郡郡守谎报军情一事巡察不实、欺瞒朝廷皆下廷尉狱,或论死或流边。
而晋州范氏受此事牵连,家主下狱流边。
偏在此时晋州刺史邵璟察知范氏侵吞民田、抗拒朝廷“度田”,并有逼迫良家子为奴婢致人死亡之事,于是日夜兼程派人奏报朝廷。
天子一见,大为震怒,于是数罪并罚,范氏族中作恶者数人被系狱,判归还掠人之土地,而家主罪加一等论死。
此后天子又派使者授予邵璟节钺,有从权罚罪之权,务必将晋州豪族侵夺、隐瞒土地,逼人为奴等事查清查实。同时向颍川郡、陈留国等数郡派出刺史,彻查世家豪族土地及不法等事。
就连曾任青州刺史的虞贺因在任期间与当日任郡功曹的鲁郡郡守十分交好,并借察举之机,推举鲁郡郡守为孝廉,受到牵连,由太仆降为太厩令。
如此纷乱忙碌,天子时时在前朝,久不入后宫。这一日才得个喘息,听闻赵美人因白昼秋热而夜间寒凉而染病在床,便急入后宫欲探望赵美人。然尚未到合欢殿,便见迎面恰遇梁美人娉娉袅袅走来。
数月不见,那梁美人能得见天子,虽脸上微露喜色,却并无借机邀宠之色,举手投足、进退行礼之间皆是有条不紊、仪态有度。
天子见了她这样,也多有称赞。他亦曾对梁美人宠爱有加,虽自得了倾国之貌的赵美人对其宠遇已大不如昔日,却看重她年纪尚轻却性情温厚和婉,生育幼子却并不居功自傲,就算是这两年其父兄有功于社稷被重用,她也处之如常,无丝毫骄矜之态,因此虽宠爱已减,却礼遇有加,更胜于位次比她更高的王贵人。
天子忽又念及数月前原本命其入殿侍寝却临时改道去见赵美人的事,心中有些愧疚,便命住了辇,温言问及皇九子阿獾近况。
那梁美人便从容陈道皇九子饮食、寝眠、言语等日常之事,虽不过寥寥数语、如话家常,却也能言中关窍,令天子面露愉色、频频点头。
天子便向左右笑道:“朕年过不惑,得此少子,可谓人生至乐。可惜事务繁忙,竟不可得膝下之娱。”
小黄门杜致见天子笑言中颇有遗憾,便凑趣道:“如今羽林中郎将不日即可收伏残贼,此后天下平靖,陛下尽可鸣禽垂拱,域内自然不言而化,陛下当尽享子嗣之奉。”
杜致固然是为了让天子心里欢愉,却也借机取悦梁美人,梁美人听了,却只莞尔一笑,并无特别的神色。
天子此时想起梁略讨贼有功之事,便笑向梁美人道:“你还不知道吧,梁略已经遏制流寇之势,如今正在扫灭残贼,年内必可凯旋。”
梁美人听了,忙躬身下拜:“此赖宗庙与陛下盛德,乃上天借梁略之手宣陛下文治武功于天下,故破贼寇如高水之就下,不必久战而自然功成,此非人力可为。又我□□将士忠勇奋战,方有今日局面,梁略何功之有?妾当贺天子圣心宣化、社稷安稳。”
天子听了心中大悦,面露喜色道:“走!我们去看看阿獾。”
听闻天子念及皇九子,梁美人心中自然欢喜,她先谢了天子美意,却又整衣敛容,正色道:“陛下心念阿獾,妾心欢喜,替阿獾谢陛下圣恩。然太后贵体欠安已有数日,陛下当先到北宫太后前侍疾,妾与阿獾方敢领陛下恩幸。”
天子敛了笑容,沉默片时方向左右内臣道:“太后有疾,为何不来报知?”
小黄门杜致等皆有惊色,梁美人却缓言陈说:“此事不关陛下身边内官事,乃是太后听闻陛下政务繁忙,不令身边人上报陛下。”
天子不再说话,便命起驾到北宫,梁美人便即恭送,只见内官和戍卫脚步声橐橐,整齐有序,待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