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她便笑容优雅地仰望那曾经亲密无间的君主,想说的话许多,然而却全都梗在喉间吐不出,她终于什么也没说。
直到后来她恭送天子离去,直到受天子吩咐回来护送阿獾回寝殿的令狐遂向她行参拜礼,她也只是神色淡淡的。
她的乳母却在无人处叹息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本来陛下已经来了,怎么就没能留住?长此以往,就算有皇九子,那赵美人必然凌驾夫人之上。”
梁美人见没了外人,方流露一二情绪,笑容惨淡:“圣心难测,我又能如何?”
乳母道:“夫人是个聪慧的,怎么不想想当初那等隆宠,为何生了皇九子后未能宠遇更殊也罢了,怎么还日渐冷淡呢?”
梁美人心头蓦的一动,半日方道:“其实这样也好。你不知道从前每次家宴时,东宫窥看阿獾时的神态,总令我不寒而栗。宫廷深深,因宠获罪的还少吗?”
那乳母不由眼中慌张:“不会吧,皇九子还小,连封王都没有。那些年长许多又虎视眈眈的诸王,东宫不妨着,倒来防我们?不至于吧。”
梁美人也觉得不至于,然而不知为何却又想起家宴时太子的笑容来。
她犹记得,钟鸣鼎食、丝竹歌舞、人人相贺间,天子将年幼的阿獾抱在怀中,百般怜爱,洋溢着做父亲的欢乐时,那天下嗣君、东宫储位将冷冷的锋芒深埋在眼角眉梢的笑意里。
一钩冷月斜挂宫墙,夜阑更深。八月底的风,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