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柳只恨自己多嘴。
她确实没料到,这个改造人是她的狂热粉丝。
话茬已经撂下,不管接什么都显得刻意。她只能尴尬地笑一笑:“是么,你下次可以早点来投票。”
改造人一语不发。
半晌,它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迟了。”
尚柳心中有些难过。
或许因为改造人并不暴戾,或许因为改造人是她的粉丝。要是放到从前,她大概率会慷慨解囊,给它送点好东西。
可现在,她只是一个打工仔。
见观众陆陆续续回到座位,她不打算多磨蹭,继续转头忙正事。她打开外卖商城,又购置了几样原材料,开始完善自己的作品。
改造人没有离开,它安安静静坐在原位。没有人愿意靠近它,它四周的座椅空空荡荡,它蜷缩起狰狞的四肢,一语不发地盯着看台。
台上的机甲逐渐成型,蓝白渐变色涂装,暖黄眼灯,蓬松的云朵涂鸦,背上还有一对圆润的小翅膀,宛如机械天使。路过者啧啧赞叹,掏出终端拍照,又哀叹着删除——好死不死,在天使的正下方,蹲着一个丑陋虔诚的怪物。
它盘踞着最佳的观赏位置,透明缸中的大脑皮褶兴奋地呼吸蠕动着。
机甲天使完成时,除却改造人周围,站台被堵得水泄不通。
展演落幕,尚柳朝台下挥手作别。她看见改造人将身子弓成虾米,从人群中扯出布满脚印的斗篷,披在自己身上。
提防与惊恐在作祟,人们自觉为它让出一条道。
嘎吱
嘎吱
它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
先要摆脱人群,后要应付白喜,尚柳从中彻底脱身,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挂着亲切得体的笑容,她志得意满地离开训练馆,离开院门,然后越走越快。
避开所有监控,走到无人深巷处,她迈开双腿拼命狂奔。
幸好改造人走路不快,她循着地上的爪印,很快追上那道寂寥的身影。
尚柳伸出手,想拍拍改造人的肩膀,可她左看右看,根本没找到肩膀的轮廓。于是,她干咳一声,成功让它止住脚步。
它停在原地,转动身子,又低下头颅。
兜帽前段又长又松垮,遮盖住它的义眼,只露出一段森冷的骨下巴。尚柳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直接怼到它下巴上:“给你看个东西。”
改造人调准感光与焦距,终于看清尚柳手中为何物——一件手掌大的红色机甲模型,平凡又粗陋。
它有些感激,准备勾脖子张嘴去接。
尚柳却噌地缩回手,又神秘兮兮地凑近一步:“你是不是想要尚柳的机甲?”
“……是。”
很想要。
如果拿不到,会死不瞑目。
在改造人渴望的目光中,尚柳把红机甲重新塞回裤兜:“你要没事,就先跟我走一趟吧。”
箱子里还有一些材料,改造小手办完全够用了。
尚柳东找西找上蹿下跳,终于发掘出一块无摄像头、无人打扰的天台宝地。
她站在天台护栏边,朝改造人伸出右手。
改造人看看肢爪,又看看自己的左膀右臂:“……我太笨重了。”
“没事,别在意,”尚柳态度坚定,“把你左胳膊上的炮筒子举起来,塞给我。”
改造人乖乖照做,忽而感到脚下一轻。
尚柳凭着一股蛮力,硬生生将它拽上天台。
完事,她甩甩手,掏出手办就地一坐。
掀开工具箱,她捏起一团扁塌塌、湿答答的三明治,忽然想起自己今天还没吃饭。捂着拧成一团咕咕作响的肠胃,她有些赧然:“不好意思,我能吃点东西吗?”
改造人掀掉兜帽,义眼闪烁了一下。
尚柳也不客气,大口大口地吞食着湿面包烂菜叶薄火腿。
小小的三明治转瞬即逝,她擦掉唇边的沙拉酱,忽然想起身旁的改造人:“你饿不饿。”
“吃过了。”
“我一直很好奇,你们改造人是怎么进食的?”
改造人指指自己的脑仁:“注射。”
“哦。”
尚柳掏出电力小刀,开始给机甲手办去色改型。
和她的机甲相比,这个手办脑袋太圆,身形太笨拙,比例也不太好看。
她的机甲叫天钺,流线比天王星环优美,色彩比阿罗拉云团夺目。
尚柳对天钺熟悉至极,每一处拐点,每一块构造都了然于胸。她时而攥起小刀,时而捉起塑形胶,将记忆中的天钺一厘一厘地还原出来。
天钺仿佛被等比例缩小了,安然沉睡在她的手心。
她看着手里的活计,改造人却一刻不停地看着她。
很奇怪,它感到熟悉与依恋。
它的胸口仿佛活过来了,不是一口僵硬的泵,而是一颗鲜活的心——就是当年第一次看到尚柳的海报,砰砰跳动的那一颗。
尚柳对视线非常敏感,她掀起眼皮子:“别看我,看我的活儿。”
改造人低下头,又近乎忘我地打量着小天钺。它情不自禁地伸爪去够,尚柳往后一躲:“别拿,没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