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死劫难逃,”牢笼中的大妖面目亦逐渐狰狞,笑道:“玉石俱焚又何妨?拉你一个修道的垫背,倒是快哉!”
眼见着她有鱼死网破之势,云舒尘垂眸思索片刻,她抹去唇边血痕,却是一笑,“可惜你未听懂我的未尽之言。这次并非我师尊来,我亦不是非想和你作对——是不是有些通融的余地?”
妙瞬一愣,一动不动地瞧着云舒尘慢慢收了法力,她周身妖气也逐步安静下来。她眯眼瞧着眼前的年轻修士,嗤笑一声:“我若是杀了你们二人,自当立马遁走,还能留得你去与老修道的通风报信?”
“天真,你与我修为相差不大,要这般轻易取得我性命,我还进来送死作甚。”
一身莲粉的年少姑娘却摇了摇头,轻嘲一声,“再者,我的魂灯正在宗门中摆着,若是出事,定会有人寻仇,你能全身而退么?”
卿舟雪在一旁听着,不禁微弯了下眼睛。彼时的师尊的确一团青涩稚气,但这威胁人的调子却是拿捏得相当老成。
想来平日里这种事情并未少干。
妙瞬的确也受了些内伤,再战一场也是强弩之末。
她眼珠转了转,戒备稍微放松了些,笑容又重新扬起,“那不知这位小娇娘,想与我谈些什么呢?”
云舒尘自袖中掏出一个锦囊,捏在手中随意摆弄,语气相当平常,“听闻妖丹乃滋补大品。”
她抬眼对上她,轻快道:“我就要你腹中这一颗圆珠,不要你的命,如何?”
妙瞬啐了一口,“此乃修为之所系,小娘子若是半路反悔,到时候我无力反抗,不还是白白送了性命。”
“倒是有理。”云舒尘轻点下颔,忽然抬手,拇指扣在掌心,上指着天,“你赠我妖丹,我若还赶尽杀绝,定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立誓为证。”
天外隐约传来一声惊雷。
修道之人,对天发誓,皆有天地见证,是万万不能破的。
“倘若你回头泄露我行踪,到头来,不也还是个死么。”妙瞬仍然不动声色。
云舒尘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你知我为何这般迂回?这妖丹我想独吞,不愿拿回去上交宗门。作何又告诉师尊呢?”
“我与他通报一声让妖怪逃了,最多落得个办事不力。被责怪一通,也便罢了。”云舒尘一指戳在自己面颊上,“可比不上这实实在在的好处。”
妙瞬的心松了一些,只是几年吃人肉喝人血修行,好不容易化成人形,此刻种种工夫又要烟消云散,当真是心有不甘。
再不甘,似乎也没什么办法。谁叫运气这般不好,遇见了大能的徒弟。她惧怕的并非是云舒尘,正如她所言——是她背后的整个宗门。
为保性命,妙瞬终是点了点头,她冷着眉眼,“你来取就是。”
云舒尘听到这话,面上露出点喜色,很快被压下,又略蹙了眉,朝她丢了个锦囊,“这……终归有些血腥,里头有把剔骨刀,你自个儿动手罢。”
那妖精瞧着她有些青涩生疏的神色,不禁心下冷笑,果真是初出茅庐的修道人。是以再也没什么考量,将这锦囊拿在手中,恨恨一掀——
一道金光闪过,那妖精的身影忽然被变大的锦囊吞没,一方小口袋中瞬间变得鼓鼓囊囊,扭个不停。
云舒尘这才收起演戏,将锦囊收好,妖气淡了许多。在一旁呆若木鸡,失去神智的凡人逐渐清醒过来,开始疑惑地打量周遭是何处。
她对卿舟雪弯着眼睛,“愣着作甚?走了。”
卿舟雪发觉师尊年轻时很爱笑,不知是不是自己也晓得自己笑起来相当好看。五百年后的她的神色含蓄一些,到底没有这般轻快,身上更多的是身为长辈的沉稳有度。
这年少的小丫头心思相当玲珑,话头拐了好几个弯,将那妖精哄得团团转,竟免去了一场恶斗。
正如她心中所想一般,云舒尘自小不是个沉闷的人。
“你这般骗她,破了誓言可怎生是好?”卿舟雪问道。
那少女轻啧一声,眉眼弯弯,“我说的是不赶尽杀绝,可也未曾说我不能收妖。哪里算骗呢?”
“……”
云舒尘的手指松松地勾着锦囊袋子,晃了晃,与卿舟雪走出青楼,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个转身,而卿舟雪仍在若有所思地向前走去——
两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一个踉跄,卿舟雪下意识抱住了她的腰,将人扶稳,也只是这短暂地一触,那双眼微微愣怔,眨巴了一下。
片刻后她像是极为不适应于女子近距离接触,脸颊一红,将卿舟雪一把推开。
“师尊。”卿舟雪已经习惯了这般唤她,“接下来你还要去哪儿?”
彼时的她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这是在叫自己,一时百般不适应,下意识道:“去吃饭?”
酒楼内。
卿舟雪相当顺理成章地蹭了顿饭,她吃饭时一向安静,若非别人与她搭话,她约莫是不会开口的。
对面那少女无人谈话,只好草草吃了几口,便托着双颊,盯着人半晌,眼眸动了动,挪向别处,“徒弟”两个字堵在嗓子眼,一个都漏不出来。
酒楼里饮酒声,交谈声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