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初夏,南方一座名为江县的小县城里,蝉鸣悠长,波涛浪浪。
傍晚时分,天边热烈绚烂的彩霞片片,夕阳余晖尽数挥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这座不大的县城,高矮不一的建筑交错分布,大街小巷上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骑着自行车下班的人灵活穿梭在人群中。
来往行人脸上挂着笑容,娴熟的冲碰到的熟人打着招呼。
临近江边的几处住宅楼,幽长狭窄的小巷子弯弯绕绕。其间藏有一家小小的医馆,牌匾灰扑扑的,工工整整的雕刻着荀氏医馆四个繁体字。
古朴庄重,底蕴深厚。
许是黄昏,这会儿来医馆的病人寥寥无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儿。
医馆门槛右侧,坐着一个看似年纪不大的女孩。
乌黑秀发随意挽在脑后,露出白皙额头,巴掌大的精致小脸,眉眼如画。女孩坐姿端正,脸庞一缕发丝调皮的垂落在半空,眼眸微垂,注意力都在手里的书籍上。
一本泛黄却保存极好的医书。
外面高高低低的说话声,不曾分去她半分心神。
“小玉,这是婶儿刚买的枣糕,我给你拿了几块。”说话的是荀家媳妇孙巧,是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面容和善。
鹤玉闻声抬头,甜甜一笑的伸手接过:“谢谢婶子,闻着好香哇。”
孙巧笑容满面,眼中尽是对女孩的疼惜:“跟婶儿客气啥,你拿回家和声声一人一半。不早了,声声黏你得紧,快回家吧。”
这孩子是个好的,就是命苦了些。她是去买菜时碰上的鹤玉。
那会儿鹤玉有些瘦,不显怀,肚子七个月了还没一些五六个月的大。
明明是快当妈的人了,还在路边挤进一群小孩中,争抢着买甜滋滋的糖人吃。
那双杏眸天真无邪,清澈明亮。光是站在那里,周遭颜色都鲜活生动了几分。
孙巧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女孩。
恰好有个调皮的小男孩在和小伙伴打闹,差点撞到在认真舔糖人的鹤玉身上。她及时拽住那小男孩,避免了事故的发生。
后来就渐渐熟悉了。
知道这孩子没了男人,又不受婆家待见,才一个人搬来了江县。
同是女人,知晓女人的难处。照顾小婴儿也不是易事,所以她平日都尽量帮衬着些。
鹤玉望了眼外面天边的夕阳,合上书籍,小心的放回抽屉里,“嗯嗯,是该回去了。看得太投入了,一时忘了时间。”
“婶子,荀爷爷呢?”左看右看没见着人。
孙巧笑着指指隔壁:“喝茶呢。”
鹤玉拿着用报纸包着的枣糕,去了隔壁,“荀爷爷,我走了,明天再来哦。”
荀庆瑞年近古稀,两鬓斑白,精神气却很好,是医馆的坐镇老大夫。不少人是冲着他这个招牌来的。
老爷子低头饮了一口清茶,没应声,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鹤玉习以为常,转身出去和奔跑回家的荀莺撞了个满怀。两人下意识拽住了往后扬的对方,都没摔倒。
荀莺捂着额头,见是她,到嘴边的道歉变成了隐隐的质问:“怎么是你?”
这都几点了,还赖在她家里。那小屁孩不管了?有这样当妈的吗?
看鹤玉同款姿势捂着下巴,她从内心狠狠的唾弃,到面上的咬牙切齿。
额头撞下巴。可恶啊,这女人居然比她高大半个脑袋。简直没有天理了。
倒不是说鹤玉有多高,是荀莺可能随孙巧了,十七岁了个子只有158cm,连一米六都没有。
同一个爸妈,她哥有一米八+了,这让荀莺酸得不行。
鹤玉轻揉下巴,关心道:“莺莺,额头没事吧?”
荀家这对爷孙的脾气和性子如出一辙,嘴上的话没一句好听的。荀家帮了她不少忙,荀莺又比她小好几岁,让着点也无妨。
荀莺暴躁的张牙舞爪:“有事!都怪你骨头太硬了,我额头痛死了。”
准备进屋做饭的孙巧,听到外面的熟悉动静,头都大了。忙出来制止闺女继续说胡话。
“莺莺,怎么和你小玉姐姐说话的?快道歉。”
闺女不知怎么的,跟小玉有仇似的,每次碰面,多少惹点事出来。问她原因死活不肯说。
得亏小玉脾气好,不跟她计较。
孙巧疼爱闺女不假,但也不忍心素来乖巧懂事的鹤玉无端受委屈。
荀莺倔强的嚷嚷:“我又没说错,凭什么我道歉啊。妈!你为啥老是向着她啊,到底谁才是你闺女啊?你这么喜欢她,让她当你闺女得了。”
“直接上升一大步,抱上孙子了。”这句话放低了声量,除了荀莺和鹤玉,没别的人听见。
看她嘴巴叭叭叭个不停,孙巧眼皮子狂跳:“莺莺!你在胡说什么!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死丫头,愣是一点没看到她爷爷就在隔壁吧。
荀莺蛮不服气的还想顶嘴,忽觉衣角被拽了拽,打断了嘴边的话。
“你……”干什么?
“荀爷爷在喝茶。”鹤玉低声提醒。
荀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得一声厉喝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