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出奇的忙。
连青数几乎成了脚不沾地的雨燕,连吃午饭都像在打仗。
有一天工作得太晚,从客户公司出来时,发现公司大门都锁了。
她抬头看着旁边的摄像头,冲它挥了挥手算是提前打好招呼,然后拉紧背包,攀上了大门的栏杆。大门在她的作用力下晃晃荡荡,连青数完全没在意,两三下顺着大门爬上去,然后从另一侧翻下去。
一手老旧掉落的漆块和灰尘。
她拍了拍手,又冲摄像头挥别。
后来客户可能也觉得她太辛苦,每天都会有助理来给她送咖啡和零食。只是连青数一时把握不好,他们是觉得自己太累了所以弥补自己,还是希望她能再多加点班、多干点活,然后早点弄完。
一直熬到周末。
虽然工作依然堆积着,但她决定放自己一个假。
连青数在当地地下美食城一路走一路吃,一路买。有带给蒋梦和赵晓宇的零食,有决定邮寄回家给爸妈的当地特产,大包小包买了不少。
回程时,突然和一个头发乱糟糟、形容非常狼狈的少年擦肩而过。
她愣住。
少年瘦得不成模样,好像一折就会断。裸露在外的皮肤脏兮兮的,像洗不干净的样子,沾着一层泥污。衣着陈旧老破,同样脏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少年的眼睛里死气沉沉,看不见半点应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朝气,像一具行尸走肉。
连青数恍了好久,才意识到他手上透明袋子里放了三盒不同的药,这个袋子是他全身上下最干净的地方,也必然是他新买的东西。
她连忙转身想去寻找这个小少年,但是跑了一条街也再没看到他。
连青数站在街头,九月初的风已隐隐有了秋意的萧索。
她有些不知所措。
这两个月来,她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几乎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她也怨天尤人地想过,为什么生活这么不公平,偏偏到她这里的运气便这样差,接连遇到倒霉的工作,接连遇到骗子,甚至连带薪资一降再降。
她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呢。
可真正不幸的人呢。
可能连买几盒药的钱都要很努力才能得到。
她多少有些“何不食肉糜”。
连青数在街头站了很久。
那一周的周末最后也是在堆积如山的文件里度过的。
但连青数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虽然简历依然在向外投递,虽然依然对目前的工作依旧不满意,但那颗总是动荡不安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像突然打了一剂强力针。
在沈阳市的最后两天,宁瑰突然联系她。
“数数,我想签两个人来唱歌,你帮我拟个合同吧。”
她顺手发了两张照片来。
是两个非常年轻的小男孩。
连青数当即愣住:“姐妹,这俩孩子成年了吗?”
“两个都16。”宁瑰也很无奈地说:“其实我都不想跟他们签合同,那个大一点的小男孩非说这样有保障,怕我骗他不给他钱一样。”
“身份证看了吗,确定满16周岁了?”
“等下啊。”宁瑰又找人要了两张身份证照片发给连青数。
大一点的快17了,小一点的才刚刚过16周岁俩星期。
“打算签劳动合同?”她问。
“俩小孩好像打算干一阵就走,他们不签劳动合同。”
“那我给你出一份合作协议吧。”连青数想了想还是问:“能联系上家长吗?最好是和家长签。”
“问了,就不说,倔得很。”
“行吧。”连青数提醒道:“但是他们未成年,合同效力不确定,不过对你来说,最大的风险也就是他俩鸽了你,你得不到赔偿。”
宁瑰倒也无所谓:“鸽就鸽了吧,反正我也只是想帮他们一把,赔偿什么都不用,只是为了让他们俩安心。”
连青数忍不住笑:“小瑰,你说你哥烂好心,我看你们兄妹俩不遑多让,真是一个妈生的。”
宁瑰认命地叹气。
挂断电话后,连青数又点开看了看两个小男孩,一个看起来温和些,笑起来颇有点腼腆,另一个的桀骜劲儿要冲出手机屏幕了,垂着的眼眸里都是戒备和不耐烦。
连青数叹息一声。
到处都是在努力生活的少年人。
所以她这个成年人又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宁淮回到三院后忙得不可开交。
之前“休假”堆积的事情,一下子都压了过来,他恨不能把自己一个人拆成三个人来用。
其实在上次和连青数分别后不久,他就去找孟老师聊了聊,孟老师说了很多自己的想法。
发生了这样的事故,孟老师却表现得很平静。他很快接受了不能再继续临床手术的现实,但他说,这未必是坏事,毕竟自己年纪大了,家里人早就劝他退下来,他不愿意,但这次事故就算是一个契机。
孟老师开玩笑地说,他考虑以后往理论方向发展发展,争取在更高层面上帮助更多的人。
孟老师同时也看出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