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约莫六十几的老者,”沈微霜回忆起当日的场景,那僧人白眉低垂,面上层层褶皱堆叠,看上去已至花甲之年,“穿着姜黄色的僧袍,大概这么高,头发剃得很干净。”
“对了,”她又记起来,“虽说一副僧人的打扮,那人头上却是没有戒疤的。”
这或许会是个关键的点,回去可以找时间跟穆姝说一下,她心下思忖。
“僧人?”老板娘怔了一下,与丈夫对视一眼,迟疑地摇头,“倒是不曾见过……”
“我帮你留意着,”她将煮完的面倒入一个有人脸盆大的白色陶碗中,放了把葱花,“你要是急的话可以去隔壁老叶那里问问,俺夫妻俩白日里都忙,老叶就坐门口看着他那破兵器店,街上大小事都看在眼里呢。”
她说完,神色蓦地有些异常,颤了颤唇想说什么,又自个吞了回去。
叶葫兵器店,当年沈微霜带谢辞去买刀的地方,天山镇上唯一一家兵器店,生意自然好得很,只是叶葫老了,生意的事就交给了儿子,他自个儿就搬个小破板凳坐门口看店。
沈微霜点头,她这趟本来也就是来碰碰运气,没得到线索也不失望,见老板娘两碗阳春面都做好了,笑道:“江婶儿,我自己拿出去吧。”
“哎呦,你咋就晓得这是做给你俩的,那万一要是给其他客人的呢?”老板娘用胳膊肘挡开了她伸过去的手,自己把面端起来。
“婶儿哪里舍得我等呀,我知道的。”沈微霜替她捋了捋袖子,笑得眼睫弯弯,语调好似撒娇。
老板娘也笑起来,装着啐了他一口:“也就是我好心,要是故意想让你留这儿陪我唠唠嗑,那你可有的等咯。”
说者无心,沈微霜却是一愣,江婶儿早年育有一子一女,可惜女儿因病故去,后来小时候的她去镇中心玩,江婶儿一见她就喜欢她,把她当亲女儿看,与谢章的婚事前还找了个由头来谢家问她是否自愿,可谢家家大业大,沈微霜不愿牵连她,没说实情。
她与店老板的儿子似乎是去外头行商去了,几年了都没再回来,只有零星的几封书信,人至中年,哪怕有丈夫陪着,平日里定也免不了寂寞,而自己因着少出去少惹麻烦的心理,也不常来看她。
她生了些歉意,轻声道:“那婶儿给其他客人送去,我在这儿等你。”
她声音有些沉,老板娘看了她一眼,歪头道:“磨叽啥呢,哪还有客人点两碗阳春面的,我框你呢。”
鬓边已生了白发的女人示意她先出去:“这儿油烟重的呦,不适合你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来,等你去完老叶那里,我这儿大概也忙完了,到时候事情交给孩子他爹先,咱俩找地儿唠一会。”
今天既然出来了,确实有大把的时间,沈微霜顺着她的意思出了庖厨,俊俏的少年还坐在原位等她,眼巴巴地望着庖厨的方向,一双长腿蹬在地上,一副想起身来寻她又不敢的样子。
见她出来,那双澄澈的眸子霎时一亮。
“师娘。”谢辞轻轻地唤,想说什么,见到她身后跟出来的老板娘又住了口,乖巧笑道,“江婶儿好。”
他幼时到谢家的时候又冷又凶,还一身奇诡的伤,沈微霜小时候带着他来过镇中心几次,江婶儿看到他,心里其实是不喜的,觉得是个野小子,那伤更是不吉利,那时甚至私下里让沈微霜离他远点,沈微霜表面应了,实际还是按自己的来,后来两人都逐渐长大,江婶儿才看谢辞顺眼了些,只是到底不亲近。
“嗯。”老板娘面上还带着笑,冲谢辞点了点头,将两碗面往桌上一放,道:“慢慢吃。”
她回得冷淡,谢辞也不在意,他跟江婶儿之间唯一的关系就是都跟沈微霜相熟,本来也没什么好聊的,沈微霜去庖厨的时间其实不久,在他这儿却好似过了三个时辰,眼看着沈微霜摘了面纱,笑容甜甜地道了谢,目光盈盈,好似沾了蜜,却一眼都没往他这儿瞧过。
“师娘。”老板娘很快回了里头,谢辞屈起指节来,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声音里带了酝满了委屈的不满。
“聊了些什么开心的,您都不理我了。”他抿着唇,到底还是没忍住,半是撒娇般的埋怨半是试探。
店内人声实在嘈杂,庖厨里头又是锅碗瓢盆的叮当响,他凝神静气也只听到些零散的词句,还都只是些两人的闲聊,银牙都要咬碎。
“都是些闲话,”沈微霜笑着睨了他一眼,从木桌右侧摆着的盒子里抽了两双筷子,一双平放在谢辞的面碗上,一双自己拿着,“待会我们看看叶——”
叔。沈微霜下一个字还没说完,突然唰地一声,她一愣,就见面馆竹帘被人粗暴挑开。
那是个苍白消瘦的女人,颧骨深深凹陷下去,面色蜡黄眼下发青,一双眸子仿佛是被人镶嵌上去,黑得令人心里发慌。
女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声,闯进来后也不做什么,扶着一张张木桌急急走了几步,突然呆滞下来,目光直直盯着前方,一动不动了。
“师娘,”谢辞在女人进屋的一瞬间就站起来挡在了沈微霜身前,此时凝着眉,视线还落在女人身上,声音低低沉在沈微霜头顶,“小心。”
室内片刻的沉寂,沈微霜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