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补充道:“这是鉴心院千百年来的规矩,也是大师兄临终前特意交代我的。所以,希望院主理解。”
灵昭微微一笑:“这个自然。”
章愈清眼中笑意更浓:“院主聪慧。”
他转过身去,对着师心御的墓碑道:“当年大师兄忽然病故,院中上下都措手不及,我还以为今后的鉴心院要陷入一团乱。没曾想大师兄竟早已有所安排,将你与师寻一起提拔了上来。”
他叹了一口气,似乎陷入回忆:“那时你们还没有任何建树,院中上下对你二人自然有所不服,我与其他几位长老呢,虽然也不敢全然相信你们的能为,但既然这是大师兄的安排,我们也没有不从的道理。只是私下认为,总有一日你们会自己承受不住压力而主动请辞。”
“谁曾想,千钟镇这一桩案子,你们竟还办得不错。”他转过脸来,眼中似有笑意。
灵昭观察着他的神色:“诸位长老的意思,倒像是对于此次的处理方式有所不满。”
“若是在钟府直接将那个顾铭就地正法,不牵扯到任何其他势力,就这么结案,这自然是最好的。”章愈清轻轻笑了两声,语调温和,说出来的话却不容置喙,“可是你挖得太深了。这一桩案子竟直接拉明府与平烟渡下场,明府尚且好说,可平烟渡呢,那种深不见底的地方并非你们能掌控的。若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事,不光你与师寻,整个鉴心院都难以保全。”
灵昭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漏洞:“为何牵扯到平烟渡就一定会难逃责任呢?说不准那个地方并没有我们所想象的可怕,长老这样言之凿凿,莫非已事先对那里有所了解?”
章愈清不答:“灵昭,你知道你的义父为何可以在院主的位子上坐这么久吗?”
“因为义父处事公允,修真百门皆心服口服。”
“你太冷静。”章愈清摇头道,“他能坐在这个位置这么久,是因为他懂得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灵昭眯起眼:“长老是在告诉我,以后要学会放手?”
“不如说要学会‘有情’。”章愈清道,“这句话大师兄也曾与我说过,那时候我尚且不懂,还常常暗中与他比较,非要证明他是错的。如今他故去了,我却终于体会到这句话究竟何意。”
“世间万事万物皆有情,你懂得了这句话,才算是真的称得上院主之位。”他抬手抚了抚师心御的墓碑,叹道,“毕竟,这世间有些事是无论如何都查不清的啊。”
灵昭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道:“但是大道无情。”
章愈清抬眼看她。
灵昭蹙眉思索片刻,笃定道:“情之一字,不该泛滥。有情只是借口,若借机为非作歹肆虐人间,那么他合该被我斩杀至魂魄不留。”
章愈清抬眼盯着她,神色中满是诧异。
灵昭不欲与他再讨论这些东西,话锋一转道:“义父临终前我还在外办事,没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惭愧。”
章愈清也从善如流地转移话题,道:“是,那时院主与师寻都不在院中。”
他叹了一口气:“其实院主根本不必自责,那时大师兄为了不让我们担忧,每日以灵药遏制病情,殊不知那药……唉!我们谁都不知大师兄一世谨慎克己,竟也会犯了饮鸩止渴的糊涂。”
师心御的气色一天天好起来,却不知那药却只是掏空内里,制造病愈的假象而已。那时院中所有人都误以为他已经病愈,所以灵昭和师寻才会放心地外出办案。
本以为一回院便能见到义父痊愈,谁知在返程途中,离院中尚且有千里之遥的时候,就听闻了鉴心院院主病故的消息。
灵昭道:“至今都未查到那是什么灵药吗?”
章愈清摇头道:“尚未。大师兄生前就不向我们透露,他去世后我们也查不到任何相关的线索。”
“当时有虞府虞山远亲自来为义父诊治,他也没有看出是什么灵药?”
“虞殿主用尽了办法,也只是延缓了大师兄几日性命。至于到底是什么灵药,他也并未看出来,大师兄也并未告诉他。”章愈清叹了一口气,“大师兄性情执著,他认定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灵昭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那味“灵药”究竟是什么,恐怕除了义父自己,也无人能知晓了。
*
辞别了章愈清之后,灵昭径直往殿中而去。
这几日尚且算得上清闲,她只需批阅院中各类卷宗便是,无须再为其他的事费心费力。
日落时分,蒙蒙下了一场细雨,整个鉴心院云气蒸腾,如同笼了一层轻纱薄雾。她批完最后一道卷宗,透过竹窗向外看去,只见后山禁制阵法隐隐亮出玄光,似乎有放开之意,朦胧月色下尤显分明。
这道封禁乃是由六位长老合力施法牵制,目的是彻底将后山的恶人封锁压制。没有院主亲印,任谁私自打开都是难逃一死。
如今她这院主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封禁却有了减弱之兆。
灵昭搁下笔,眼中泛出几分寒意。
她前世亲身经历此事,自然心中有数。于卯君向来看她不顺,于是在她回院没多久,便串通后山恶人破了禁制,反诬了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