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昭回到鉴心院的第二日,才想到自己与明含章有个见面的约定。
审判会上的一场污蔑,叫她一时怒不可遏,当即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回到院中之后又忙于梳理这些事的脉络,安抚师寻,一来二去,竟将明含章的事忘了个干净。
为时已晚,只好写封信赔罪,说上几句好话,再约时间。
灵昭打起精神,十分认真地斟酌了一下措辞,既能体现她的抱歉之意,又显得端庄礼貌。说到底对方乃是明府之主,她以一院之主的身份发信过去,也更应该注意礼节。
还好明含章从来都是个大度的人,这天傍晚,她便收到了他的回信。
信中内容还是他一惯的风格:“此事不必放在心上。三日后,平烟渡见面再谈。”
灵昭眨了眨眼,三日后?他忙成这样吗?
为何又是平烟渡?
片刻之后,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她身上所中的咒印还并未完全解开,三日后,她正应当去找封绝做最后一次解印。
只有体内的邪术完全消失之后,她才真正能随心所欲地使用灵力。
唇角不由自主地牵出一抹笑容。这个明含章,看似严肃古板,实则倒是很有心思的。若他并未提示自己,恐怕连自己都要忙昏了头,忘记这桩事了。
思索到这里,灵昭抬手揉了揉额心,突然觉得自己的记性有些差了起来,竟因为审判会的影响,而接连忘了两件大事。
好在这三日里,也并没有出现棘手的麻烦。
……
自立夏以后,雨雾便没有停止过,鉴心院到处弥漫着蒙蒙的雾气。午后不过片刻,雨势又细密起来,窗外花木随微风摇曳不止。
大殿后有条抄手游廊,穿过花林一路蜿蜒向内,便到了那片烈火一般的红枫林。灵昭在殿里待得发闷,便坐在廊中支了张小桌下起棋来。微风吹拂,身侧茶炉咕嘟咕嘟,茶香混着廊外花香,氤氲在长长的游廊中。
片刻后,师寻持了油纸伞,自游廊的另一端快步而来。青碧的伞面点缀两三朵荷花,映得她眉目清澈如许。她走到灵昭的对面,将伞面收在一边,轻声道:“院主。”
灵昭抬起眸,看她一眼,似笑非笑:“醒过来了?”
师寻有些不好意思地抚了抚眉尖,“院主,你在与自己对弈?”
灵昭轻轻颔首,见她眉峰处那道疤痕属实狰狞,便提议道:“师寻,不如我想办法替你消除掉这道疤痕?”
“很丑吗?”师寻一怔,忙抬手遮住。
灵昭白皙的手指拈起一枚黑子,笑道:“不丑。你若并不在意,那就算了。”
师寻于是放下手,歪头道:“这道疤痕并不是普通的刀剑伤,一般的法术是治不了的。”
“那是怎么留下的?”
师寻认真想了想:“应当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人用手指划出的伤痕……具体的,我也并不记得了。”
“手指?”灵昭有些奇怪,见她神色茫然,确实是毫无印象了。
“不说这个了,总归没能杀死我,属我命大。”师寻一摆手,“院主,前日你叫我办得那件事,已经妥当了。”
前日审判会中,闻仁凛临死之前忽地提起老院主师心御之死,说他当年不是病故,而是灵昭对他下手。这句话可算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之间,坊间茶楼,客官茶余饭后谈论的皆是这件事。
明含章反应极快,当即开口驳斥了他的说法,护住灵昭。因此后来众修士谈论起此事的时候,也特别注意用词,既不敢出言冒犯灵昭,更不敢胡乱猜测。
一日后,虞府悬壶殿主虞清瑛又发信昭告天下。信中说到,当年师心御病故之时,他与上任殿主虞山远全部在场,确定老院主师心御乃是病重而死。
而灵昭当时正与师寻在外追杀犯人,不在院中。因此老院主的死与她确实没有半点关系。
明府与虞府接连站出来表明态度,这下,可确实没有人再敢明目张胆地质疑了。
只是,灵昭的心中却仿佛被种进了一根刺。
闻仁凛究竟为什么要在审判台说出这样的话?仅仅为了让天下人都指责自己几句?
他身为三仙台亲传弟子,即便料想不到明府会站出来为她说话,难道还能不知晓当年义父去世的时候有虞清瑛亲自在场吗?
他要用这件事污蔑自己,难道会想不到,只要虞清瑛开口作证,他的污蔑根本不成立?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闻仁凛不可能想不到。那么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种话,便只有一种可能。
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所谓的“污蔑”,而是有别的目的。
当一个人的目的暂时判断不出来的时候,那么就换个角度:他做出这件事之后,最有可能产生什么后果?
灵昭思索许久,最终,敲定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逼着自己起疑心,当年义父之死究竟是不是因为病情加重,从而去调查真相。
她从不浪费时机。既然众门派的修士都私下谈论起此事,那么她为何不顺水推舟,利用一下众修士的推测呢?
因此,她找到师寻,让她以鉴心院院主的名义拟了一封灵书发布天下,明确说到,但凡有任何关于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