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士兵的提示,叶涧来到了空谷。
在脚尖踏入领域的一瞬,他却又一次听见那熟悉的、模糊的呓语声。
那声音似乎知道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在叶涧三番两次将其无视之后,它的语气,已经变得更加咄咄逼人。
它几乎是声嘶力竭地质问他。
为什么离开江倚晴选择独行、又为什么不去完成他的使命……
之中掺杂着一些莫名的悔恨、不甘与妒忌,叶涧莫名其妙,却又感到心悸。
他迫使自己集中精力,忽略那些来路不明的声音,独自行走在枯败的空谷当中。
少年的靴尖踏过枯枝,发出断裂的响声。与尖锐、阴沉的风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诡异的旋律,让人心中徒增不安。
他在来时看见了撤退的军队。
撤离的人数众多,可是这空谷,不像已经祛除过邪祟的样子。
为什么撤军呢?
叶涧思考着,忽然停下脚步。
……他直觉一阵冰寒刺骨的杀意。
像是应证他所想,就在止步的刹那,一支羽箭从千里之外破空而来。尖利的箭头几乎蹭着叶涧的面颊横飞过去,最后没入一棵枯树的树干,只剩下震颤的箭羽,昭示着明晃晃的敌意。
叶涧微愣,迅速回过神来,掌心渗出一层冷汗。
如果这一步没停下来……这支羽箭,就会插在他的太阳穴上。
又是刺杀……果真是冲着他来的,可他不能死在这里。
至少,后天,还要去鄞城的客栈赴约——
叶涧皱起眉头,回忆着那日江倚晴从箭雨中救下他的方法,执剑劈开四周的枯树,借着扬起的尘土与倒下的树干遁走,遮掩了身形。
……
又等了半个时辰,没有箭再射过来。
只是,树木倒下的巨大声响,似乎唤醒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叶涧蛰伏在阴影之中,总觉得有些古怪。这些枯木阻挡了他的神识,他看不见周围正在发生什么,只有直觉上的危机感,提醒他仍不是放松下来的时候。
枯木歪七竖八地落在地上,四周重归寂静,他的心脏开始不安地跳动。
寂静之中,耳边的呓语声又清晰起来。
叶涧再一次听到师兄的声音:
“师弟,为什么放走了那个女人?”
“明明……趁她还没有强大起来,你可以……!”
不,不。这是入魇,她说过的。
师兄的声音,不是真的!
叶涧闭上眼睛,在脑海中一遍遍地告诫自己。手指拂上剑锋牢牢握住,直到漆黑的血液从指间流淌下来,才终于用疼痛换回少许清醒。
可当他颤抖着睁开眼——
当他看见从彼岸走来的、四分五裂的师兄之后。
叶涧先是感到迷茫,然后是惊喜,最后是困惑。
那是师兄吗?
太好了!师兄果然也在空谷!
可,他应该是这副模样吗……?
那双点墨般漆黑的眼眸,在几度犹疑之后,最终还是变得混沌,闪烁起猩红的光芒。
*
苏星识又在树下捡到一块破碎的玉牌。
天机阁下派二十名弟子,其中一位筑基、十九位练气……
而这,是他捡到的第十六块玉牌。
玉牌上附有特别的法术。不但能证明身份、坚固耐用,还能在主人彻底被【变数】吞噬之后,自动破碎脱落,方便他人辨识。
这是罗预君多年研究的成果。对于驱邪的一线人员来说,确实十分好用。
……但是,也十分残酷。
苏星识摩挲着玉牌上文字的凸起,眼眸逐渐黯淡下来。
截至如今,在他捡到的十六块玉牌中,碎裂的足有十块;而被他亲手杀死的天机阁弟子,又已有七人。
这样看来,恐筑基期的修士也有可能沦陷。练气尚可一战,筑基的动静,只怕会影响到附近的村落……村落?等等。苏星识忽然想起什么,抬首朝空谷外望去。
他应该第一时间就通知士兵疏散附近的村民的,可是没有。……不、与其说是没有,倒不如说他从没考虑过这样的可能。
怎么会产生这样的疏漏?苏星识有些迷茫,又模糊不清地回忆起老城主——他的父亲临终前对他的教导。
他说,鄞城之民,乃至世界的万民,都是无辜的。可天命让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为人鱼肉,只有他和姐姐……是特别的孩子。他们从百姓的鲜血中降生,是所有人的期望。至少若干年后,鄞城大乱,理应站出来,拯救百姓于水火。
鄞城大乱……苏星识抿紧嘴唇,心情复杂地将玉牌收进口袋里。父亲他,已经料到会有今日吗?
算了。不论如何,先赶紧回去,至少先疏散附近的村民……
苏星识这样想着,从树下起身,却忽然听到一声尖叫。他心下一惊,连忙飞身上马,赶向声源处查探。
枯林中有特殊的力场,无法调动神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心中的不安挥之不去,苏星识总担心自己没能即时疏散村民,会带来更大的伤亡——
而当他终于找到尖叫声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