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虑,当下最为紧要的便是席玉君,她没了修为,又有席玉君一身浩然仙气庇护,想来纵是天道,亦会手下留情,尚不致命。
唯有厉沉云,红尘凡俗,非仙非魔,只能靠自己,扛过去了便是一桩机缘,没扛过去,便是宿命,就此陨落。
“宋蘅。”
恍若破夜垂云,一双有力的臂膀拉住宋蘅,将她拉至近前,宋蘅回首望去,正见席玉君隐含担忧的双眼,她微微一怔,一手环上他肩膀。
“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
她眉眼弯弯,笑意动人。
这一刻,在模糊水波中,他的眸色缓缓加深,一瞬间连身上的伤势都全然感知不到了,只沉沉地看着她灿若朝霞的明媚笑靥。
“呵。”
她启唇轻叹,细小的气泡浮起,宋蘅凑近了席玉君,双手环抱住他精瘦腰身,她歪了歪头,靠于他胸膛,双眼合起,好似不大舒服。
不断冲刷的江水使人触觉迟钝,他的手动了动,一时没有推开,只揽着她向上突围而去,周身全是鬼气和尸体,实在浑浊。
“喀嚓——”
森冷鬼气冲天而起,尽数没入程芸体内,她的魂魄变了又变,变得更为黑暗沉寂,肌体开始发黑,面上也浮现出可怖纹路来,不断地变强,而天际雷声愈发惊人,似是警告。
若是再执迷不悟,便要降下雷劫,灰飞烟灭。
“噗——”
非恒剑悬空,席玉君一手揽住宋蘅,不禁凝眉向上看去,程芸已经不管不顾了,自有报应天谴加身,他再向下看去,死伤无数,仅靠一人,独木难支。
“喀嚓——”
阴境不断崩塌,外面的日光也越来越盛,刺得人睁不开眼。
灼热的太阳照下,程芸身上滋滋作响,鬼气逸散,她抬头眺望远方,看见一片澄澈青天,这样明亮的日光她有多久没见过了呢?
她的思绪开始模糊,在这烈日焚烧下,肢体开始爆散,她的眼睛已然溃散,魂魄闪了又闪,几要磨灭。
“轰隆——!”
或许等不到天雷加身,她便要先一步陨落了。
可这漫无边际的江水仍未停歇,席玉君右手掐诀,正欲施救,却见那无数尸体化为具具白骨,分明是早已死去多时了。
此时,宋蘅朦胧睁开眼,席玉君下意识捂住她眼睛,宋蘅挥开他的手,看着底下成堆的白骨,并不意外。
“这些人,早已是死人了,却因着程芸,假似活人,依托阴境而生。”
在多年前,也是这样江水倾泻,淹死无数人,可河底的程芸并不知晓,她靠着天元石凝聚,感知有限,只凭着一腔恨意,将这些魂魄生生困于此地,仍以旧日相貌生活。
这些异变自然惊动了程芸,她愣愣地看着白骨,下意识看着宋蘅:“怎么会。”
“说到底活到最后的只有你。”
“不可能……”
她后退一步,不能接受。
“那我到底是做了些什么?”
“放不下的是你自己。”宋蘅看向席玉君,说:“既已死去,便也无需相救了。”
“你早就知道!”
程芸突然向她扑来,凶煞万分,席玉君立即向前一步,灵气升腾而起,牢牢挡住她,可程芸仍不罢休,死死地看着宋蘅:“为何……为何不告知我?”
宋蘅神色未变分毫:“那地上蔓延的水与怪异的躯壳,你竟从未发现,如何怪我,且倘若你早一步知晓,又能如何?”
程芸一怔,神色木然。
如何?
自始至终,她想要的都没有得到,更不会有哪怕一人,向她认错,她是靠着这股恨意存活至今,若是没了这恨,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她的恨害人害己,阴境遮蔽亡魂,却也蒙蔽了她自己。
“喀嚓——”
阴境彻底崩塌,露出辽阔无边的大地。
她恍然回神,苦笑道:“说到底是我执念过深,怨不得旁人。”
“轰隆——!”
雷劫聚集,风云交汇。
她闭起眼,迎接这当头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