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欢扫过月凌华一家三口的脸。
方才,月凌华眉眼间满是错愕,心下震惊地退了一步。他们的神情还是懵的,满面茫然地望着自己,尚未反应过来,曾朝夕相处的女孩儿,会在暗中修行魔功。
而在其眼瞳中倒映着聂欢现在的模样。
就见她没有丝毫遭戳穿的慌乱,那双清亮的眼眸毫不畏惧地与众人对视,细白指尖懒懒勾着深黑发丝,绕了一圈圈,又百无聊赖地勾指甩下,这漫不经心的小动作,像忽然换了一个人。
她乐得看对方推测中的一些错倒,于是随口承认道:“不错、是我做的。”
轻佻的语气令仇冷霜蹙了眉:“溯城外,魔道传承出世的地方摔死了一个人,有菟丝子的痕迹,也是你杀的吧?你不仅故意顶替月璃凰身份,还杀了人、甚至间接害死溯城大半人、难道午夜梦回就没有一丝愧疚吗?!”
“你问我愧不愧疚?”
聂欢不可思议地回望了仇冷霜一眼,忍不住笑了几声,连肩膀都笑得轻轻抖了抖。
她生得很柔媚,眼眸形若杏子,黑白分明,但眼尾很长,天生泛着一抹很浅淡的薄粉,又微微往上勾,迷蒙着眼看人时莫名勾人心魄,为此还曾被舅母骂过狐狸精。
此刻,那双眼睛撩了眼皮,眼瞳很黑很亮,含了讥讽,褪去所有佯装的乖顺与懒散的媚意,虽笑着,却如一把出鞘的利刃,明晃晃闪过冷色。
“那难道我就该任人践踏吗?荒郊野岭、孤男寡女,巡律府府人见过那么多罪犯,该不会猜不出他想要做什么吧?我差点被强迫的时候,我不反抗、不杀了他、谁会来救我?有机缘送上门来我不捡、还就该老老实实给欺负我的人当一辈子奴隶?至于溯城那些枉死的人,冤有头债有主,这出乎我意料、又并非我动的手,我不也有想方设法为她们报仇吗?如何还能怪到我头上?”
她慢慢地,一点点收敛了面上所有笑容,绯衣黑发,满身戾气,从柔柔弱弱的娇小姐彻底变成一个森然邪气的妖女,冷冰冰地站在原地,满眼讥讽。
“你问我、我也想问问你,在我被欺辱的那些年,这仙律为什么从未帮我过一丝一毫?!”
前世有哪条仙律救过她吗?
所以她凭什么要被这东西审判!
“至于干爹干娘误认我,是、我是穷怕了,我想有爹娘、我不想再被人欺负,可当时我只以为真正的璃凰已经找不回来了、从来没想过要顶替谁的位置。”
说到这里,聂欢眸光微微一动,偏头朝怔愣的三人看过去,不知不觉间,她眼尾弥漫上一抹猩红。
“无论你如何狡辩,涉嫌魔功、还是得巡律府走一趟。”
仇冷霜巍然不动,一甩袖,另生出一道锁仙链直直抽过来。
“阿欢!”
随着苏未晚焦急的呼唤,月凌华手指动了动,本能地想护一护,然而只迟疑了一瞬,一眨眼的功夫,熊熊燃烧的火焰便从少女绯红的裙摆开始,极快速地向上燃烧。
隔着摇曳的火光,她最后望了三人一眼,猩红的眼尾几乎要落下眼泪:“……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干爹干娘和璃凰、不想让你们知道的。”
绯衣少女神情偏执又脆弱。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就在火焰中燃烧殆尽。
最后一点火花从她身上飞落,烫在月凌华指尖,他忍不住一怔。
仇冷霜覆手,哗啦啦收了锁仙链,失望:“她真身只怕早已经走了,这只是一个注入了灵识的儡。”
她拽紧剩下的几根锁仙链,向清风道人拱手行礼道:“月沉川涉嫌梅药,我必须带走细细审问,至于聂欢涉及魔功,巡律府会在十二时辰内发出通缉令,还请月族一齐下留意其行踪。”
四府与十家百族共治仙域,月族作为千年氏族,宸川之首,势力上至四府、下至贩夫走卒,有其帮忙找人可谓一大助力。
“自然。”
清风道人自无不允。
“……”
月凌华站在一场闹剧之后、满堂私语的宴中,指腹摩挲着指尖一点余烫,并没有说话。
……
……
临江月族大宴沦为一场闹剧,消息还未传开时。
临江百里之外,一叶扁舟正孤零零地飘在望仙江上,顺流而下。
聂欢身披一件灰蓑衣,戴斗笠,将衣裙遮了个严严实实,独自站在舟上,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望着无边江面出了神,偶尔才划啦两下船桨。
灵识与其主有共感。
‘……不想让你们知道的。’
当傀儡说完这句话、葬于火中的时候,那滴未落的眼泪自聂欢眼角滑落,夜间江风一吹,温泪在风中染上几分凉意。
她这才回过神,抬起手背擦了擦通红的眼尾。
“你是不容易,别哭了。”
血蝶落在她肩头,还想再安慰几句。
聂欢已经漫不经心抹干净面上挂的泪珠,蹲身,慢条斯理地在江水中洗手,语气很不耐烦道:“打住、这么恶心我干嘛?演下戏而已,假如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掉几滴眼泪算什么。”
毕竟月族好歹是宸川第一大族。
她其实并不想完全惹到他们,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