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月(上)
这个再平常不过的春末,我拍死了叮在手臂上的一只蚊子,然后拍死了另外一只。天气有些潮热,浪人的尸臭隔着老远的街头飘过来,异常难闻。
远处又是窸窣的喧哗,隐隐的刀剑声。
唉,京都真是越来越不平静了啊。
……不过,与我无关就好。
窄窄的巷口外面似乎也出现了很吵的打斗声。
我缩在黑暗的角落里,不敢出巷口。
忽然一个穿武士服的人逃进了巷道,走路像喝醉的浪人,很疲软的样子。长发束成一束,白底蓝纹的很干净的衣服,是新选组的人。他俊秀的脸潮红,不停地喘气,似乎是经过战斗的样子,但身上刃上滴血未沾。
但是几步后他就倒下了。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不会是死了吧。
我小心翼翼的望着地面的尸体。几只蚊子嗡嗡飞着。
唉,可是……怎么死在这里了。又会生蛆吧。真是倒霉。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干净点的地方。
我揣着木碗,不满地盯着地上的尸体。
忽然看到了他握住的那把刀。
细且薄的刀刃,泛着清亮的光。
这可是把武士的刀,肯定能卖点钱。我过去使劲掰开他的手,激动同时有点害怕。
“刀……”尸体突然闷哼一声。
“哇啊啊啊!”我吓地猛地退开,坐到了地上。
他支起刀刃,勉强坐起来,面部潮红,不停地喘气,咳嗽一声接一声。
“帮我,”他垂着头,很费力地说,“帮我,我就不杀你。否则,现在我就杀了你。”他哗一声抽出刀刺向我。
我想着要完了完了的时候,雪亮的刀刃停在我鼻尖不远处。
“哇啊……是是是!!”
好险好险……
又是一种奇怪的,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惧,我又臣服在这恐惧之下。
梨耶,你真是个懦弱的废物。我扶他回去的路上,欲哭无泪地如是自责着。
昏且暗的小棚子里,他在破旧的榻榻米上坐起来,接过一小碗水,面部依然潮红,但比先前好了一些。他又很慢地低头念着:“刀……”
“在……在在在在!”我急忙捧起那把血不沾刃的刀,双手颤抖,刀也在摇摇晃晃。
他却抬头笑了出来,有些嘶哑却意外地很爽朗的声音,双眼弯起,两个小虎牙若隐若现,似乎是抚慰性地说道:“你这么害怕干什么……哈哈,你被骗到了,其实我不杀小孩子啊。”
我木木地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
这样啊……
我小声说:“你不是从新选组里逃出来的,背叛者一类的残暴的人吗……”
“真不礼貌啊,我明明是爽朗的大哥哥。”
我撇嘴,“嘁,哪里像了……”
他不介意地拉我过来坐下,很有兴趣地笑着问我:“你多大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这得去问阿婆。”
在这个动乱的时期,哪有贫苦人会关心除了吃饭以外的事啊……
“唔,”他像在回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剑术就已经很厉害了哟。能击败剑术指导哦。”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颗糖给我。
我迟疑地接过。“哦啊,嗯,是的。”
他笑了,“笨蛋,这种时候应该说谢谢啊。”
我皱眉,“对不起啊谢谢。”
他笑容褪去,手指轻轻抚上我不能视物的左眼。
左眼上凉凉的但是很舒服的触感。
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呢。
但……不是很讨厌。
他眼神有一丝怜惜。“……是浪人留下的吧。”
我闷闷道:“嗯。”
……他可能是个好人吧。我如此想着。
突然一阵光亮透进来,阿婆站在门边,急切地说:“新选组的人过来了,那位武士,你快走吧。”
他强撑着站起身来,持刀出门。对我们鞠了一躬以道谢,刚走时又转过身,想起了什么似的,向我眨了一下眼睛,依旧温和地笑着说:“我是冲田总司。”
我不自觉向他挥手,“梨耶。”
冲田总司走后,我望向门外,又挠挠头发,想到了什么,“阿婆,我多大了?”
阿婆关好门窗,“问这个干什么,自你那个混蛋父亲走后没人记得这个吧……也许是十四岁呢。哎哎,不说这个了,今天又没讨到什么吧,还招来什么剑士……幸好不是坏人。……惠子家有事,你先过去一趟吧。”
之后我便问起“冲田总司”这个人,惠子说他“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经常跟附近小孩子们玩”“总会带一些零食”……
偶尔听到一些武士说起新选组,本来想过去听的,却被他们不耐烦地赶走了。只隐约听到“一番队队长”“天才剑客”还有什么极恐怖的称号“壬生狼”,还有一些自称“攘夷派”武士的说“尊王攘夷”什么的……
还有一些黄发碧眼的人说着我听不懂的东西,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总司也会经常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和周围的小孩子打成一片。
总司喜欢拉我跟他们一起玩,还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