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过后,两人起身,向金春芬告别。
走路下山,山路伸手不见五指。两人相互搀扶,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税务分局。
第二天天明,王志山和李跃文顾不上只睡了几个小时,洗过一把冷水脸,再上钢铁厂。
进了财务室,两人亮出查账底稿上,让陆智和杨晓惠加盖公章。
一沓运费单据数据意味着什么,陆智浑然不知。他习惯地翻出公章,哈了口气,正要盖下印章,被细看数字的杨晓惠叫住了:
“等下,你等下。”
看到杨晓惠惊慌不定,陆智手举的公章在半空悬了悬,没有盖下。
身为出纳的他,全然不可知公章盖下,意味着什么?
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王志山和李跃文冷眼看向杨晓惠。
杨晓惠方寸大乱。她说是要将事情向陈老板汇报,快步跑去了陈富华的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办公室里,陈富华被一伙人死死缠住。
见到杨晓惠惊魂不定,伸出手招呼,示意他出去一趟,陈富华愣了愣。他感觉大事不妙,止住对方,跟着杨晓惠走出办公室,来到一个僻静处,问:
“有什么事?”
杨晓惠的紧张,让陈富华嗅出了不安。和杨晓惠嘀咕了一阵后,他急匆匆进了财务室,请出王志山和李跃文。
两人跟着他,走进了一间会议室。
会议室剩下三人,无人打扰。陈富华道:
“两位,不好意思。昨天我有急事外出,来不及招呼好你们,还望海涵!二位难得过来指导工作,感激感激!这样说吧,我是个粗人。对于税收和财务上的事情,我纯属门外汉。很多东西,我不懂,也闹不明白。只是我听财务科长说,好像你们查了个什么事情,要我盖章?还请二位说明白,让我也学习学习。”
这么会兜圈子,还说自己是粗人呢!王志山淡淡一笑:
“没多个大事。我们只是对贵厂的运费单据,要取证,例行公事。取证资料我们弄好了,就等财务盖章。烦请陆老板让财务复核,确认我们摘录的数字与账本上的数字是否一致?要是对得上的话,你们盖个章,证明我们的记录是你们账上的内容。”
陈富华神色不定,闪过一丝不安:
“嗯,我是粗人,文化少。你们有什么话,要直说才是。具体是个什么问题,在盖章之前,你们总该给我透露透露、交个底吧?再者说了,什么事情都需要时间。财务不是要把关吗?你们总不能让我稀里糊涂的,签这字吧?”
说着这话,陈富华翻看着要盖章的资料,迟疑不决。
陈富华此举,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王志山和李跃文交换了一个眼色:莫不是他要施缓兵之计?
李跃文不奈烦了。他的瞌睡没有补足,一大清早晕乎乎的,被王志山叫上来了这里,肚里没有一粒米下肚,一时间头晕眼花。一阵困意袭来,他站立不稳,“吭哧”着,动口催促陈富华:
“陈老板,数据都是从你们会计账上摘来的,不是我们变出来的。你们的东西,让你签字认可,这是程序。有什么意见,你可以保留。莫让我们在这里干等。”
李跃文催促之下,陈富华心神不定。他想发作,却不好发作,只有再次强装笑脸:
“这位兄弟,你以为这事情这么容易?你容我再看看嘛!你们总不能像黄世仁逼杨白劳一样,逼我嘛!你不知道,我拿的这笔,完全跟那个杨白劳一样,怕着呢!”
双方僵持。
会议室外头有人大声高叫“陈老板”,打破了一时的僵局。
叫喊间,有一人径直闯进会议室。他一脸心急火燎:
“原来你陈老板跑到这里来了!这样子了。我只耽搁你几分钟!来,来,来,跟我们说了这事——只耽搁你一小会,就几分钟的事,再不耽误你宝贵时间了!”
陈富华不用抬头,知道来人的身份。他不情愿地移开目光,看了来人一眼。来人是何亚,小镇的一家运输老板。很明显,何亚是来向陈富华讨要运费的。
何亚还在大呼小叫。陈富华脸色一沉:
“你看看,不是我不想给你时间,是我脱不开身呐!人家税务局的这个时候找我,我能有什么法子呢!”
何亚愣了愣,这才注意陈富华身后,站了一身制服的王志山和李跃文。王志山认识何亚,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何亚对着王志山一拍脑门,道:
“哎呀呀,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小王!这样了,小王,你我也算是熟人,你看我来一趟也不容易——我跟你商量下,让你几分钟可行?你就借我陈老板几分钟,就几分钟!”
关键时刻多了个何亚,像是凭空里杀出个程咬金。王志山和李跃文一时哭笑不得。两人不想得罪何亚,也不想陈富华迟迟不肯签字,干耗下去,这才转向陈富华,道:
“这个我倒是无权决定。关键看陈老板。陈老板来定。算我无权干涉,总行了吧?”
人人看向陈富华。陈富华心乱如麻,冲何亚狠狠瞪了一眼:
“去去去,一边呆着去!我这儿遇上大事了,正烦着呢!你添什么乱!”
何亚满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