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粮仓,待他离开,这堆积了一半的粮仓便被填满。
他感到自己空洞的内心,似乎也正在被填满。
傅闲云做工时经常听到公子念书,曾有一篇言“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又听闻“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
这些于傅闲云而言本无触动,可他反正无事要做,于是便跟着照做,日行善事,修习己身。渐渐地又大半载过去,他竟能迷迷糊糊想起三四年前的种种情形了——这对于他时常只能短暂储存的记忆而言,实在难得。
他已忘了最初目的,只想行善事,不追前因,不求后果。
云霞渐渐变得松软香甜,服食天际紫气更是令他飘飘欲仙,风雪变得调皮可爱,雷霆更是温柔可亲。
傅闲云仍旧迷惘,他仍旧没有过去,不晓未来。
可他分明发觉,他已牢牢把握住了现在。
行他所想,求他所需,去他所想去之处,寻他所想要之物,每日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每夜睡去,都觉分外安心。
一个隐约的猜测跃然至傅闲云心间。
傅闲云左想右想,抓耳挠腮,终于明悟。
这岂非就是大自在。
朝云渺渺,彩霞兮兮,他沐浴在风中雨里,仙鹤在他身旁齐舞,忽然间,他便记起来了。
不是前尘旧事,不是年少立志,不是往昔辉煌,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念想,一个平平淡淡的执念。
在他漩涡般的记忆迷宫里,他曾经追逐着漫天星斗,遥望过煌煌大日,他好像说过这么一句话:“我寻觅过、我走过、我追求过,所以我便得到过。”
仙道、人道、众生之道。
天心、人心、且看己心。
茫然一片的眼睛逐渐清明、乱成一团的思绪慢慢清醒,傅闲云一手斩断束缚在他身上的无形枷锁,哈哈笑着大步向前走去。
陆小凤和花满楼正策马同行——傅闲云傅道长的驴子也和两匹高头齐头大马并进。
陆小凤与花满楼对视一眼,他实在太好奇了,于是扯着嗓子呼唤起倒骑在毛驴身上,正仰躺着打盹的傅道长,“道长,道长,你的驴怎么跑得这么快?”
傅道长揉揉脸,躺在毛驴的背上,嬉笑起来,“因为它是头好驴。”
他说着,从驴背上一跃而起,单脚站立在这毛驴脑袋上方,弯下腰,伸长双手去捉毛驴两只耳朵,毛驴“欧啊欧啊”地叫唤着,四条腿却不曾停歇,蹄下生风,驮着他向前冲去。
驴子自两匹马旁越过,刚要再度奔行,嘴套缰绳便被傅道长一把扯住,只听道长说:“你这驴儿忒不禁夸,莫非你以为跑赢了马儿便能当马,便可不再做驴?”
花满楼自后方打量着这匹平平无奇却脚力奇快的驴子,便听好友再问:“道长和驴儿说这些,它竟也能听得懂人言吗?”
花满楼微微一笑,心想万物有灵,傅道长神异非常,便是能叫毛驴听懂人话也并非不可能。
傅道长却摇头晃脑起来,“非也非也,陆公子啊,你又怎知道我这驴儿便是真驴?”
陆小凤笑笑,立时顺嘴道:“不是驴儿,还是人不成?”
傅道长又一揪毛驴耳朵,伸手拍了拍毛驴毛茸茸的头,见驴子逐渐将步伐调整至与马儿一致,才满意地松开手,回答起陆小凤的问题,“驴儿驮我,我也驮它,是人是驴,又有什么分别?”
说罢他竟从驴背上翻身一跃而下,一手抓住驴子两只后蹄,也不见他如何用力,便真将毛驴负在了背上,和骏马奔驰在一起。
陆小凤被诙谐的道长惹得刚要大笑,却看见挚友变了脸色,于是顺着花满楼视线望去,只见道长背上驮着的那头毛驴,正双目含泪,死死地盯着自己。
陆小凤心头一跳。
那驴子的视线太悲切,情感太真挚,实在匪夷所思。陆小凤慌忙垂下眼,竟不敢与一只畜生对视了。
花满楼看了陆小凤一眼,只觉得他和自己已想到了一处去。
驴儿真有这般灵性?
傅道长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驴儿——到底是人,还是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