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鸫一直和人群保持着距离。站在旅店门口也好,坐上车也好,下了车脚踩艾斯卡斯伯湿漉漉的泥土也好,完全没有和前面兴致勃勃的六个人同行的意思。 冬青也没能和她搭上话,只有在越过艾斯卡斯伯森林边界线的铁丝网时,他随口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乌鸫才理他。 “这只是一些正常的安保措施。”她说,“这森林是最近才开放的。里面有一些不太对劲的东西,既然之前都是封闭的,政府重新把它开放就应该那么严格。今晚不随便扎营,住在官方安全屋也是应该的。” 然后,她就只在莱和奇克说要去打猎的时候发出过声音。 她穿着蓝色的棉麻衬衫,步子很急,经常会超过人群,待她好像是注意到自己被身后的旅友们注视后才会停下来,站定,一言不发。她根本不看风景。她曾拿着杂志喋喋不休的绿苔、灌木和风变成她旅行的累赘。 他们午休结束后,同行的一个年轻人莱用手肘撞了撞冬青:“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她平常不是这样的。” “你惹她生气了吗?” 冬青想了想,说:“没有。”就是有我也该知道,况且她生气可不是这样。她只会说她生气了、为什么生气、怎么解决。 “好吧,我们和奇克说找点乐子怎么样?她可能就是不喜欢这片风光而已。”莱指了指他们的两个向导中身形瘦长的那个,又絮叨了句他听不懂的话,然后切回英语,“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一路下来都有一种怪怪的味道,像是什么腐烂了。” “只是枯枝败叶而……”冬青还没说完,莱就冲到前面去了。 他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味道。这种味道混合在林木香和潮湿的泥土气息中不易觉察,不同于植物腐烂,但他不知道是什么。 也许是死掉的动物,可是腐肉也不该是这种气味。或许是纪录片里常有的朽骨。在森林里出现隐隐约约的腐味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因为想这件事差点被树根绊倒,踉踉跄跄地向前几步,便听到向导奇克的声音:“莱说要找点事做,因为他已经对我们说的界门纲目科属种烦了。”另一位向导法斯特德在自己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告诉大家要开始捕捉点什么助兴了。 人们欢呼起来,开始讨论要怎么做,可讨论声才刚刚涨起,乌鸫就泼了盆冷水。 “最好还是别这样做。”她冷着脸,说英语用的是牛津腔,调子没什么起伏,“如果这样干,可能会赶不上。天要黑了。我们没时间。” 很久以后冬青才知道,这句“我们没时间”就代表着这次旅行的终结。 少数服从多数,他们花了一个小时去布置陷阱,等捉到那几只可恶的兔子时已经四点多。这场捕捉乌鸫没有参与,他们布置陷阱的地方有一个用树枝扎的粗陋十字架,她就一直面对着那个十字架发呆。莱的朋友劝她说不过是之前的旅行者的路标,她只回答“劳你费心,不过它不是”这句话。两位向导看着渐暗的天色,安慰大家赶不到原定的林中小屋也没事,找到一个相对干燥的地方扎营不是难事。 依然是只有乌鸫一个人提出了反对。 “一开始说好了,不能随便扎营。”她义正辞严,“哪怕会晚些,也应该达到原定地点。” 奇克仍是笑嘻嘻的样子:“你真娇气。” “哪怕什么活动没有你也没办法把我们带到你那所谓的小屋。”她现在看着好像真的生气了,冬青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可她的声音更大了,“没人注意这一点,你本该带我们往西北走,可我们的方向却时不时的偏向东北,按你现在这种走法根本到不了。” 终于有人开始翻自己的设备。 乌鸫没有停下嘴:“看你们的电子设备,一定都失灵了。好吧,都在看风景,没注意到。谁带指南针了?最老的那种。说说看我们在往哪走。” 队里另一个年轻姑娘小声说:“我们真的在往东北走。”她的三个同伴开始骚动,有人盯着莱和奇克看,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开始看乌鸫。 乌鸫抬头看染成紫罗兰色的天空。 片刻后她自言自语般来了句:“这倒和我一开始看到的不一样……” 冬青正要问她什么不一样,她立刻补充完她的话:“可能……可能不是。” 她抬高音量:“你不是奇克。” 众人陷入恐慌中,站在奇克身边的人下意识地后退。冬青的疑问还没来得及出口,乌鸫的动作又把他逼进另一个情绪的死胡同。 他想不明白当时乌鸫是怎样快速的摸出那个长方体的黑色物品,她没有带包,那个东西就一直搁在裤子口袋。他还天真的以为乌鸫放的是手机。一秒钟之后他反应过来乌鸫手里拿的是刀柄,或者剑柄。 利刃登场不是弹簧刀那样弹出来。她挥手,刀刃蛇吐芯一样快速伸出,亮闪闪的。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向前踏了一步,再挥手,那那东西又回到她的口袋里去了。 “嘭!”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跟他们捆在一起的死去的兔子落到了地上,皮球似的滚到了乌鸫之前一直凝视着的十字架旁。 依然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亲切,甚至带着一种不合常理的嘲讽。那是奇克的脑袋。 接着他的身体“砰”的一声倒下了,流血的地方长出了一种黑色的毛发,不过看起来比人的毛发更柔软。 剩下的五个旅人、向导法斯特德和冬青,双目惊恐地圆睁,有些人倒吸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