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
分明还是太阳落山的时候,思过崖却已经落下夜幕,昏昏沉沉的夜色,只有远处夕阳透过来的一点亮光,朦胧覆在崖上。
入口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池岁寒打量着四周,耳畔是风声和树叶摩擦积雪的声音,刺骨的寒风比不眠山冷少许多,环境称得上恶劣。
踏入这里的时候他甚至迟疑了一会儿,下一个念头是不知道那样纤弱的姑娘待在这样的环境下能撑多久,于是连带着往里走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直到他看到了舒舒服服躺在躺椅上的楼衿昭。
小姑娘身上盖着一条厚厚的毯子,歪着头眼睛微眯,呼吸平稳地不知已经睡了多久。
世界像是以她的发丝为结界,严寒恶劣的条件根本影响不到她分毫。
池岁寒抿着唇,从地上散落的药瓶看到她又肿了些的脚踝,再看到躺椅边上的小案几上零零散散的小零嘴,最后目光又从她睡觉也不忘抓着的糕点上移到了小姑娘还粘着糕点碎屑的唇角。
然后心里那根名为担忧的弦像是被泄愤似的抽了一刀,向不知名的方向弹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浑身轻意。
池岁寒没好气地笑了一声。
他就白担心。
消了叫醒她的念头,池岁寒拾起地上的药瓶随意坐在一旁,在这沉沉夜里,静静等待着楼衿昭的醒来。
*
罚跪这件事,楼衿昭小时候还会老老实实跪,后来骨子里的逆反心理觉醒,楼衿昭就再没老老实实跪过了。
但她有很久没来过思过崖了,不知是不是这里会触及她从前不好的回忆,楼衿昭一觉睡得格外沉,入了个从前的梦。
小小的屋子里笼下晨光,十三岁的楼衿昭小脸灰扑扑的,头发也乱糟糟,眼角还有些擦伤,她坐在阳光里,乖乖地把手伸出去。
阴影之中,有个看不清脸的高大的人影轻轻握着她的手,轻柔地往她伤口上涂着药膏。
坠玉般的声音响在楼衿昭耳边:“又和谁打架了?”
似乎是弄疼了她,楼衿昭瘪了瘪嘴,眼眶红了红,却倔强的忍住了打转的眼泪。
“今天碰到个自称制器天才的讨厌鬼,明明卖的是堆破铜烂铁,还好意思要我两百灵石!果然无奸不商!”
阴影里的少年轻声笑了笑,点点她的头:“你那么精,若真是破铜烂铁,你会感兴趣?”
楼衿昭被看穿了也不在意,吐了吐舌头:“那又怎么样,他那破东西除了我谁会要?”
“你就是仗着人家生意不好欺负他。”少年看着楼衿昭不大高兴的表情,问:“是什么东西,让你生这样大的气?”
“气玉!”楼衿昭往前挪了挪,大声说,“那个讨厌鬼虽然讨厌,倒还真有几分本事,制出的气玉不仅能养气回灵,还能镇痛!碎碎哥哥——”
楼衿昭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往前凑了凑,眼神忽闪忽闪地狡黠:“我这可都是为了你才生那么大的气啊!”
被唤作“碎碎哥哥”的少年似乎是愣住了,语气里有几分不敢相信的试探:“你……是要买送气玉赠我?”
“对啊。”楼衿昭点点头,婴儿肥还没褪去的脸上尽是真诚,“下山这段时间还好有你,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的伤不是也还没养好嘛,正适合你。”
少年动了动,隐在黑暗中的脸有一瞬间暴露在了灿烂的阳光下,哪怕是梦中模糊,也能窥见侧脸凌厉的轮廓。
“给我的......”少年从未想过小姑娘打架是因为他这种可能,像是在细细研磨这几个字,反复辗转。
不知是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情绪,少年抬起头,忽然认真地问楼衿昭:“你......怎么看魔域?”
小姑娘晃晃脑袋:“魔域?怎么突然问这个?现在世道这么乱,全是拜魔域和正道大战所赐,修真界谁不知道沾上魔族就是晦气呀?碎碎哥哥问我怎么看,我当然是看也不要看呀!”
“你讨厌魔族人?”
“讨厌啊。”
“正道都讨厌魔族人!!”
她点头如捣蒜。
那么理所当然的语气,和所有人都一样。
话音落,楼衿昭久久没有听到回复,她抬起头,仿佛看到阴影中的少年僵直的身体有几分错愕。
梦里的小衿昭愣了一下,楼衿昭急切地想要知道他怎么了,可画面却一下子如镜湖波荡,再也看不清一点。
也就是在这一刻,楼衿昭恍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她梦到了三年来始终无法清晰回忆起的执念。
连在梦中都是那样模糊。
有那么几句话,像是带着根根分明的利刺,拼命袭向被梦魇魇住的她。
——“碎碎哥哥,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不会了,你在雪城好好的。”
——“碎碎哥哥,你到底要去哪儿呀?”
可对面再没回答,像是陷入了永恒的缄默。
“......魔域。”
楼衿昭喃喃轻语,挣扎着要醒来。
池岁寒也发现了楼衿昭似乎陷入了噩梦,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走到她身边俯下身,想要叫醒她。
可刚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