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言正要提醒姜瑶,小心蟹黄汤包里滚烫的汤汁,她便已经烫着了。
他递过一块干净帕子,姜瑶接过,擦擦嘴边的汤渍。
柔白的帕子上粘上了她的口脂,留下淡粉的唇印。
姜瑶不好意思地把帕子对折,遮住上面的痕迹。
再拿起筷子,纵使饿空了肚子,她也不敢再心急着吃了。
她抬眼瞧对面的谢不言,无论何时饮食都是斯文有礼,细嚼慢咽。
他此时正拿着汤匙,轻轻吹凉盛出的一碗鲫鱼豆腐汤。
江州城的鱼头豆腐汤是一绝,上午姜瑶同韦昭闲谈时,便听他说是取了新鲜捕捞的鲫鱼,下锅煎过后加入沸水,熬出一锅奶白色的鲫鱼汤。
姜瑶拿起汤盆中的勺子,准备给自己盛上一碗,他却将刚刚吹凉的那碗汤推了过来。
“你喝这碗吧,我不想喝了。”
姜瑶怔住,嘴唇微张着望向对面的人,没反应过来。
“我没喝过的,干净的碗。”谢不言补充道。
他都如此说了,她再不接过来,倒像是嫌弃他一般了。
姜瑶舀了一勺碗中的鲫鱼汤,温度刚刚好,鱼汤的鲜香滋味在口中漫开,她餍足地眯起眼。
她低头小口饮汤,悄悄想着,今日的谢不言好像对她格外亲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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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是在江州的最后一日,姜瑶谢不言应邀前往寻鹤峰。
因着是登山,江枫书院的学生们一早便来客栈接引众人上山。
山间晨雾微散,缭绕在山腰之上,迷瘴一般笼罩着寻鹤峰。
姜瑶同谢不言并排走在众人中,她环顾一圈,没瞧见虞氏兄弟那两人,心下稍安。
昨夜山上下了一夜的雷雨,脚下尽是泥泞的湿土,加上山高路滑,颇有些危险。
谢不言让她走山崖内侧,自己站在狭窄山道外侧,稍不留神便会滑跌滚落。
古时登山皆是些曲折蜿蜒的小径,并不如后世旅游景点里修好的平坦石阶。
姜瑶吃力地往上走,心中已经开始后悔来这儿了,早知今日一早便该乘船回溧水。
山间小路上不时有高低不平的怪石,这里比之昨日山上的枫晚亭,山势险峻陡峭得多。
走了半个多时辰,姜瑶已是气喘吁吁,大腿隐隐开始酸胀。
她瞧周围的众人,也是吃力地登着山,闲谈都少了许多,但是无人退缩。
这些画师书生多带着文人意气,都想着攀上峰顶,将名山胜景入墨在诗画中。
姜瑶歇了退却的心思,闷声向前攀行,好几处湿滑的高处,都扶着谢不言的臂膀跃了上去。
她的手扶着他的小臂,仿佛是最坚实的依靠。
终于攀上山顶了,日光下晨雾渐渐消散,露出拨云见日后的层峦叠嶂。
峰顶有人临风抚琴,姜瑶找了块平坦的山石,坐下来休息。
寻鹤峰下便是延绵不绝的江水,滔滔而过。江上两岸数座青峰相对而立,一片悠然空寂。
放眼远眺,峰顶果然是不一般的风景,这一路历经辛苦,总算是值得。
下山沿着原路返回,短暂日照下泥土未完全干透,依旧有些湿滑。
姜瑶的小腿肚子已经酸胀得微微打颤,谢不言拾来一根枯木,折去枝丫,给她做了趁手的拐杖。
姜瑶搀着拐杖慢慢走着,谢不言耐心放慢步子跟在她身侧,不知不觉两人便落在了队伍最末。
山中空寂,两人并肩而行,默契地无言,只有轻缓的脚步声和清脆鸟语在山间回荡。
午膳后,姜瑶同谢不言乘马车前往江州城码头,准备坐船回溧水。
正巧徐巍也在码头登船,只不过他是回京城。
姜瑶挥手目送徐先生离开,看着船只离港,驶向京城的水道。
“我也好想去京城玩一玩。”
她好像瞧瞧千年前的京城是何种风貌呢,是否如她想象中一般繁华?
“来日,我带你去游遍京城。”
谢不言视线聚集在她精巧的侧脸,缓缓说出这句话,仿佛下定了决心。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是今日在寻鹤峰上徐巍给他的赠言。
迎着山风,谢不言豁然开朗,想通了一些事。
与其瞻前顾后地顾虑,不如珍惜眼前人。
江州回溧水的水路是逆风,船上三个船夫奋力划桨,直到入夜才到了溧水。
清早登山累极了,姜瑶在船上摇摇晃晃的,很快睡着了,没有像来时晕船那般难受。
船靠岸时,她都还睡得死死的,谢不言唤了她几声都未醒,最终还是把她从肩膀上挪开,摇醒了。
姜瑶迷迷糊糊睁眼,天色已黑,船里未点灯,只有码头上透过来的零星火光。
她恍惚了一阵,“这是哪?”
“到溧水了。”谢不言一手拉她起身,一手拎起两人的包袱,往船板上走。
商船锚定在码头岸边,依旧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在水中深浅起伏。
姜瑶勉强站稳身子,望着船头到岸边两尺宽的间隙,踌躇着不敢跃过去。
身后有其他商旅开始催促着前面的人速速下船,口气多有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