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日上朝时大理寺卿禀奏贾府之事, 贾雨村揣摩上意,琢磨着当今既要整治贾家,他作为心腹自然是要为主分忧, 因此早早便打好了腹稿,罗列了许多罪名, 头一个跳出来弹劾贾家。
此举顿时让朝上众人侧目,人人皆知贾雨村当初全靠攀上贾家与王子腾才能爬到今日的地位,贾家即便有罪, 他这般落井下石, 实在是令人不齿心寒。
今上早知贾雨村本性,当这两年之所以重用他也是让他成为手中的刀, 对付其他世家贵族,只是见其如此忘恩负义的行径, 也不禁暗暗皱眉。
况且今上虽欲整治贾家,但他堂堂一国之君,也不会连这点肚量也没有, 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去治一个无知少年的罪, 传出去也叫一干老臣心寒。
北静王深知上意, 当即奏明圣上,陈明其中缘由, 言道不过是宝玉年幼之时游戏之作, 所指亦是戏文中的故事,并无对朝廷不敬之意。
彼时朝堂上许多官员都对其贾雨村暗暗不齿, 且贾雨村自从升任大司马,行事便十分跋扈,为人又阴险狠辣,睚眦必报, 得罪了不少人,宝玉又只是一少年,因此也都帮着从中分说。
今上也顺应顺水推舟,免了宝玉之罪,还借机敲打了贾雨村一回,便将贾政等人案子交由内庭审理。
王珣打听明白后,便忙赶去贾府,将此事告诉了宝玉。
彼时王夫人等人也都在,听了此事都不由得又惊又怒。
王夫人咬牙骂道:“这贾雨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不过半路途中攀上咱们家,认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来,如今不说出手相助,反而还落井下石,真真是狼心狗肺!”
宝玉先前早便看出贾雨村不是什么好人,此时倒不觉意外,忙安慰王夫人道:“太太别气坏了身子,像这等白眼狼迟早有一日会有报应的。”
王夫人闻言不禁滴下泪来,哭道:“你老爷还被扣押着,现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贾雨村还在一旁扇风点火,我如何不焦心!”
邢夫人听了这话顿时想起了贾赦与贾琏,不由得也哭起来,道:“老爷与琏儿至今也没消息,也不知道上头要怎样发落!”想到此处又骂凤姐:“都是琏儿媳妇闹的,若不是她放什么印子钱,何至于此!”
平儿听了心中十分不忿,凤姐虽有私心,但也是为了府里,呕心沥血操劳了这么些年,如今却落的众叛亲离的下场。
只是邢夫人到底是主子,她再不平也不能出言无状,只能忍气吞声,低头垂泪。
王珣见状微微一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向王夫人道:“太太别担心,如今圣上既已将案子交给内庭而不是大理寺,兴许还有转机。”
王夫人不过内宅妇人,不懂这些朝堂之事,闻言又惊又喜,忙道:“这是怎么说?”
宝玉虽不喜仕途经济,但对于朝廷各部门还是知道的,此时也明悟过来,忙道:“内廷办案通常都由枢密院众大臣与案件主官共同审理,我记得先前还曾与老爷会过其中几位,多少会顾念几分旧情,况且又有北静王爷在,王爷最是贤明仁厚,此次的案子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众人闻言不由得都松了口气,邢夫人念佛道:“阿弥陀佛,只盼着圣上念在祖宗的情分上,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王夫人终究比邢夫人见识多些,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贾政等人如今吉凶难定,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知结果会如何,偏如今阖府被封,根本没法去外头打听消息。
都说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自从他们家坏事,以往的亲友故旧都避之唯恐不及,不落井下石就已经难得了,哪里还会帮忙。
唯一亲近的薛家也是自顾不暇,户部的差事早就丢了,朝中却无人,想帮忙也使不上什么力,今早薛蝌方悄悄带人来送了些米面粮炭来。
想到此处,王夫人忙拭了泪,向王珣道:“我的儿,如今我们皆不得出去,外头的事只有烦劳你了。”
王珣忙道:“这是分内之事,不提我姐姐与府上的关系,便是我们家也深受府上大恩,当年若不是老太太太□□典,我们家也不会有今日。”
众人听了都十分感动,王夫人更是感叹,当初的一时善举,原也是因两家连宗的那点面子情,不曾想竟得了今日的善果。
话说这厢贾赦等人一大早便陆续被传唤进内廷审问。
贾政是最后一个,提心吊胆进去,见了枢密院各位大臣,又见了各位王爷。
众大臣便问道:“你府上私放印子钱,又包揽诉讼,逼死人命的事,你可都知道么?”
贾政忙跪下,回道:“犯官三年前蒙主上恩典,钦点学政,一直在任上,于上年冬底才回家;家中打小事务皆交由长房侄子贾琏夫妇料理,实不知何时犯下此等大罪。”
众大臣彼此相视一眼,点了点头,这倒是与他们查到的消息相符。
北静王又问道:“那前日在令夫人房中抄出的好几个箱笼皆是昔日甄家之物,这又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