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闻言大惊,藏匿犯官财物可是重罪,心念电转间已定了主意,思来想去,若王夫人定罪,自己是当家人,一样也难逃干系,到时候夫妻俩一个都逃不了,与其再把王夫人牵扯进来,不如自己认了。
因此微微定了定神,禀道:“此事犯官先前已知,乃是数年前甄家坏事之前送来府中,只道是寄存一段时日,敝府因与甄家是老亲,当初却不过对方请托,这才帮忙收留了这几箱财物。
谁知甄家一直不曾来取,数年后甄家坏事,犯官又放了外任,贱内也不敢做主,便一直留着。
犯官治家不严,辜负圣恩,只求主上重重治罪!”
众大臣听罢,彼此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明白,贾政所言多半不实,只怕是这贾夫人见甄家坏事,起了贪念,这才不曾交回财物。
当下北静王命人带了贾政去一旁等候,众大臣商议了一回,方由北静王入宫转奏。
过了半日,方传出旨意来:贾赦罔知法纪,本应重治;念伊究属功臣后裔,今从宽革去世职,流放三千里,发往北疆效力赎罪。
贾政治家不正,藏匿犯官财物,念其既往为官勤谨,且贵妃溘世未久,今从宽发落,革去户部之职,贬为庶民,荣国府一应家产抄没入官。
贾珍结党营私,草菅人命,孝期聚赌,罪无可恕,秋后问斩,家产抄没入官;贾琏贾蓉着革去职衔,贬为庶民。”
贾政听了,感激涕零,叩首不及,谢了恩,又叩谢了王爷恩典,方出来。
贾府众人正心急如焚,一见贾政回家,都大喜过望,然听闻两府家产入官,贾赦又流放海疆,贾珍又判了斩首,不免又悲伤起来。
此时荣、宁国府第入官,所有财产房地等项并家奴等俱已造册收尽。
这里王夫人哭了一回,只得命贾琏接了尤氏婆媳过来。
可怜荣宁二府昔日赫赫扬扬,如今只剩得他们几个主子,连一个下人没有。
宅邸入官,明日之前他们也都必须搬离。
然除了李纨是节妇,发回了财产,其余众人皆是身无长物,又哪里来的银子置办宅子。
且李纨素来清贫,也并无多少财物,其中多半又都是她的陪嫁,王夫人再如何苛刻,也不好开口花用一个寡妇儿媳妇的嫁妆。
贾政与王夫人相对无言,只能叫来贾琏商议。
贾琏素日再机变,此时也无计可施,亲戚里头,知道他们家坏事,早已远远躲开,亲近些的薛姨妈家已败,王子腾已死,俱是不能照应的,如今唯一有钱的,也只有黛玉而已。
贾政听了皱眉道:“连珠儿媳妇的嫁妆我都没动,如何又能用林丫头的,况且两家尚未过礼,若是要林丫头出钱,成什么样子,传出去也叫人笑话。”
贾琏闻言心下嘀咕,暗道当初给娘娘建省亲别墅时怎么不见这样说,不过到底不敢顶撞叔父,只能另想法子。
却说这厢王珣听闻贾家宅邸入官,当即找到宝玉,将一个巴掌大的雕花匣子交给他,道:“这是姐姐打发我送来的,宝二哥且收下罢。”
宝玉一怔,打开一看,却是两张房契地契并平儿、袭人、麝月、彩云等人的身契,顿时吃了一惊,道:“林妹妹这是从何处弄来的?!”
王珣道:“这宅子是姐姐今早打发人去买下的,共有三进,就在西街外二三里处,虽不如先前的府第精致,倒还算宽敞,地方也清静。
至于平儿姐姐等人的身契也是姐姐叫我托人提前买下的,不然等官府发卖的时候可就寻不着了,如今几位姐姐都已送去了那边宅子里,正在帮着收拾房舍。”
宝玉闻言,顿时眼圈红了,道:“这时候也只有林妹妹还想着我们。”
王珣又命清风朗月抬上一个小箱子,向宝玉道:“当初二哥教给我胭脂方子,一直不肯收银子,我便折成份子钱算是入股,这些是这几年的红利,每月十八两,拢共是一千零八十两银子,二哥且清点一下。”
宝玉闻言吃了一惊,急忙摆手道:“无功不受禄,这如何使得!”
当初他以为王珣只是戏言,没想到竟然真的给他存了银子,只是他心下明白,除了一个胭脂水粉的方子,这些年王家铺子里的事他全然没操心郭,又如何能坦然收下这笔银子。
王珣道:“二哥何必同我外道,不提府上对我的恩情,便是以咱们的情分,我也不能坐视不管,这日后吃穿用度,柴米油盐,哪样不要钱?况且这都是二哥应得的,快收下罢。”
宝玉沉默半晌,他知道王珣一心想法子贴补他,又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才想出这番说辞,素日他只嫌金银铜臭,今日方知无钱寸步难行,想到家中忍饥挨饿的父母,宝玉终究没法拒绝,苦笑道:“如此,我就厚颜收下了。”
经历了这一番变故,他已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儿,如今家产被抄,贾政王夫人都上了年纪,又有邢夫人惜春巧姐等人要养活,总得要有养家糊口的银子。
如今他们一家子都身无长物,又没有赚钱的营生,黛玉置办的宅子与王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