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之下,暮色渐弱,凉风迎萧瑟,天光流潋滟,平林转秋黄,碧水过潺湲。
乡野间的女人起得早,呵欠都没收好,就蹲在河边开始洗脸。
咕噜咕噜······
什么声音?
女人眯着眼睛顿住姿势,水流从指缝里流走,她侧耳倾听。
似乎是听错了。
女人摇摇头,又往脸上泼一把冷水,冰凉刺骨洗去收不住的呵欠,也让耳朵更灵敏了一些,水下的动静越来越大。
咕噜咕噜······
不是听错了,是真的有声音!
女人连忙停止手上的动作,草草拿衣袖擦去脸上的水滴,睁眼瞧去。
河面上由远及近冒起一大串气泡。
大鱼?
这会儿天还有些灰沉,一时看不清水底下的情况,她探身过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
那气泡越来越近,也愈发愈大,哗啦一下,水里头竟然冒出来一个满头枯叶的水鬼来!
那水鬼伸出一只惨白细长的手就朝女人袭去,她瞪大双眸忘了躲闪,脖子一梗朝边上硬挺挺倒去,眼皮一闭,竟然连惊叫都没有就直接吓晕过去了。
“水鬼”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略过女人,手落在岸边的一块土壤上,牢牢攀住一块结实的石头,三两下从河里头爬了出来,瘫坐在地上呛着水。
水鬼自然是不可能呛水的。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水鬼,而是乌发太过稠密盖住全脸的阮沨泞。
为了甩开那群官兵,她又是在河里憋了好一会儿气,又是顺着下游潜行一路来到一处清静的地方上岸,不光自个儿冻得够呛,没想到还误伤了个女人。
她拨开糊成一团的发丝,一把一把地将上头和衣服的水拧干净,空气里传来幽幽的桂花香味,清淡却勾得人心痒痒,摄人心弦,是泾州城的女子们最爱做成香囊的一种花卉,她随手就近摘下一朵,插在女人的鬓发处,乳白色的银桂与女人沉睡的脸相互映衬,也有种别样的美。
就当是吓晕她的赔礼了。
阮沨泞红着鼻尖打了个无声的喷嚏,被冻得一个哆嗦,浑身滴滴答答,顺着丛林小径离开了河边。
她去找来了些干柴,在狭窄的巷子里生了点火,双手带动身子靠近,火光照亮面庞,拖长人影,将她烤得稍稍温暖了些,也软化了紧绷的神经,一夜未眠的身子后知后觉地疲倦起来,她靠着墙壁睡了过去。
她的睡眠不算深,从前就是容易醒来的类型,更别提在这样四面透风的地方,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她霎然睁眼。
小火堆早就熄灭干净,她几乎是在分秒之内踢散木柴,起身贴着墙壁隐没进阴影处。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遥遥传来不止一个人的叫喊声,阮沨泞眉头一蹙,随即便见小巷里跑进一个穿着斗篷的姑娘,她逃得慌忙,竟然连鞋都跑掉一边,像只无头苍蝇,着实狼狈得很。
同一时间,外头隐隐约约传来追兵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那婆娘跑哪去了?”
“好像看她往那条巷子里跑去了!”
姑娘显然也听见了身后的声音,可一看面前是死路,狂跳不止的心脏骤停,她眼眶一红,泪滴就要掉出来,就在这走投无路之际,瘦弱的身体被一只手搂住,同时嘴巴被另一只手捂住,一下子拉进了黑暗中。
不过俄顷,追逐她的三个人终于在眼前露出了全貌,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巷,中间的那位怒喝道:“不是说在这里面?人呢!”
左边的那个反驳道:“我真的看着她跑进来的啊!”
“跑进来还能凭空消失?”中间的人怒发冲冠道,“她是什么怪力乱神?”
“等等······”右边的那个看上去冷静多了,指着不远处开口,“你们看那个草堆,是不是正好能容纳一个人的身形?”
话音落下,姑娘连呼吸都不敢有了,嘴上和腰上的手显然也来到了警戒状态,绷得十分紧,甚至能感受到筋骨。
“哦······”中间的人笑起来,声音沙哑难听,说话也带了一些讥讽,“原来是躲在这儿呢,你这臭婆娘,不会真以为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吧?废了老子这么大功夫才抓到,看老子等会儿不把你弄残!”
来人的脚步一下接着一下,姑娘的心跳交相着一声大过一声,耳中只剩下了这两种动静,再也听不进其他。
“给老子滚出来!”
随着这一声粗犷的叫喊,一只脚恶狠狠踢开草堆。
可出乎意料的是,草堆后面空无一物,别说人影了,连只老鼠都没有。
“操!”这人一口气涌上心头,抓着右边的人就破口大骂,“你他娘的不是说有人?你他娘的玩老子?”
“你冷静点,不在这里,他又确实看见了人,说明那婆娘顺着这附近跑了,与其把气撒在我身上,还不如一起早点动身去找回那女人,我料想她那模样也跑不太远,现在去找还有机会。”被揪着领子的人始终保持镇定,只是因为被扯着所以脸有些发红。
“是啊。”左边见状赶忙劝阻道,“要是这女人真跑丢了,咱们才是要被钟文彦弄死!这可是他重金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