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宫。
帝王挚爱珍贵妃的住所,盛宠六宫几十年,宫中陈设皆为珍品,光是摆在正中央的那颗海棠盆珊瑚树便是百年难得的宝物。
珍贵妃生得花容月貌,岁月也格外怜爱,不曾在她的脸颊上留下细纹,更重要的是她膝下有一儿一女,哪怕是皇后也得给几分薄面。
“母妃!”永嘉公主哭哭啼啼跑进去,一下子扑进珍贵妃的怀中,委屈大闹,“母妃,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珍贵妃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安抚道:“这是怎么了,谁惹咱们兰儿了?”
她一边为女儿擦拭眼泪,一边将目光转移到踏进内殿的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姜景安无奈道:“今日父皇把兴乐坊才建好的公主府记到了朝宁公主名下。”
永嘉公主姜泽兰,行六,是大明宫年纪最小的公主,原本她上面还有两位姐姐,可惜都早逝了,朝宁公主未寻到之前,她便是大明宫唯一的公主。
从小被帝王捧在手心里长大,无论要什么东西,父皇都会给她寻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失去一件东西,而且还是一座无比辉煌的公主府,她又气又恨,哭嚷着:“她就是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凭什么把公主府给她!”
珍贵妃蹙眉,训斥道:“兰儿!”
姜泽兰的哭声小了几分,却依旧不服气,哭得肩膀一抽一抽,偏过头嘀咕:“我又没说错。”
她身边的伴读都说了,姜晏是从小地方回来的,定然会沾染上穷乡僻壤的恶俗,更何况姜晏一回来,姜泽兰就不再是大明宫唯一的公主了。
姜泽兰感受到父皇不再像从前一般对她有求必应,心里对尚未见过面的姜晏恨得牙痒痒。
姜景安十分瞧不上他妹妹这副做派,没好气:“不就是一座公主府,你是大晋的六公主,将来哥哥给你建一座更盛大更漂亮的府邸。”
珍贵妃轻轻给女儿拍背,语气温柔:“一座公主府罢了,让给她就是了,咱们永嘉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这是你父皇送来的珠钗,”珍贵妃命人拿来檀木匣子,从中取出一对琉璃珠花簪,上面的金蝴蝶栩栩如生,“瞧瞧,刚好与你那件苏绣牡丹花纹的宫装作配。”
“你父皇寻了十几位手艺精湛的绣娘,往后只为你一人制作衣裳。”
永嘉公主捧着珠簪,这才破涕为笑,赖在母妃怀中撒娇:“父皇最疼我了。”
珍贵妃轻抚女儿的秀发,她最明白宏安帝的性情,于是先给女儿讲明道理:“你三姐姐自幼流落民间,受尽苦楚,陛下为了补偿她,必然要赏赐些好东西。”
“更何况她是皇后的女儿,回宫少不了排场...”
永嘉公主不耐烦,从母妃的怀中挣扎离开,嘟嘴不满:“儿臣不管,她要是分走了爹爹的宠爱,我...我不会给她好脸色的!”
说罢,一溜烟儿从内殿跑出去了。
伺候公主的宫婢宦官赶紧追了出去。
珍贵妃拦不住她,叹了一口气:“这孩子...”
她身边的主事姑姑宽慰道:“公主还小,不懂这些也正常。”
“不小了,开春就满十四了,”珍贵妃揉了揉额角,询问起二皇子的功课,见安儿都答得不错,满意点点头,“你父皇看重你,你更要争气些。”
说起这个,姜景安脸上浮现得意,语气中带着轻蔑:“听说坤宁宫那位的身子愈发不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他说的是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姜景恪,从三岁起诊出有弱症,到现在都病恹恹的,十岁前一年都露不了几面,前几年倒是好了许多,不过最近又病了。
“在外要慎言,”珍贵妃不忍斥责,只提点道,“他到底是皇长子,朝中大臣都在观望,你更不能叫人抓住把柄。”
“是,儿臣知晓。”姜景安拱手。
三日后,朝宁公主的仪驾到达长安,帝王及温皇后亲至含元门迎接公主。
姜晏从马车上下来,一袭水青色衣衫,秀发仅用绣花布带挽起,是再简单不过的民间女郎装扮,却难掩天姿国色。
接驾的众人见到公主那张与温皇后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心中的疑虑统统消散了。
温皇后唤了一声“晏儿”,几乎要落下泪来,若不是顾忌着皇后仪态,恐怕要当场诉说十余年骨肉分离之痛。
姜晏上前行礼,低声道:“见过...父亲、母亲。”
她言语中带着迟疑与不确定,将不知所措的女儿家姿态演绎得极好。
宏安帝将她扶起来,言语中亦是欢喜:“平安回来就好,不必拘礼。”
温皇后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哽咽道:“我的儿,受苦了。”
姜晏眼眸低垂,并未说话。
“外头风大,到宫里再说,”宏安帝面色柔和,在朝野中素来有仁慈宽容的好名声,对女儿更添几分耐心,“爹爹瞧你衣着单薄,可是身边人没有伺候好?”
姜晏被簇拥着,比起前世的茫然,今生显得从容、淡定了许多。
“身边人服侍很周到,是女儿习惯了素衣。”
短短两句话,惹得温皇后落泪,她的女儿、国朝的公主本该千娇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