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碍于师出无名与边关外的异族虎视眈眈,京城始终没动,只能靠着礼治与联姻继续笼络。
邶国地处偏北苦寒之地,偏生矿产丰富,强兵健将,实力当为封国之首,而这位邶国公子濮归昀便是入了宗祠的嫡出公子,未来的邶王,地位稳固,饶是他也要小心三分对待。
“请邶国公子入殿。”
黄内侍应声,亲自去迎濮归昀进殿。
脚步声由远及近,姬襄抬头看去,烛火照耀,与前夜不同,此时的濮归昀伴着通堂明亮的灯火,似乎此间风光都汇集于他之身。
其人龙章凤姿,天地质然,暗金色的公子礼服衬着他俊美的面庞,剑眉英挺,许是自外头来,眼尾带了些凛冽的寒意,目光静沉如海,分明年岁算不得大,却让人为之莫测心颤。
姬襄忽然想到宫人偶然间提起的雅趣,濮归昀性喜静,不爱去甚名流集会,只一次意外去寻好友,适时众宾客高坐一堂正在玩流水觞花,一文士抬眸见这位邶国公子,忍不住道:“童稚语戏说山中无仙人,吾醉梦醒见月上升神气。”
如此风姿,当世唯有一人。
仿佛感知到什么,濮归昀一进殿,目光攫在她身上,几不可闻地皱眉,莫名多了些肃杀。
他行了揖礼,“见过圣上。”
玄帝原先冰寒的脸色瞬间融化,大声叫好。
“好儿郎,你父王近来身子骨可好?”
邶王年轻时四处征战,年岁大了之后暗伤都显出来,邶王府药汤不断,政事都转交给濮归昀处理。
濮归昀垂眸:“臣进京时,父王尚在病榻,叮嘱臣必定要叩谢圣恩,感念圣上惦记。”
玄帝闻言,叹了口气,“想当年,孤与你父王一同征战四方,宿寐相伴,袍泽深厚,如今倒是许久未见了。”
姬襄猛地看向玄帝,荒诞感浮上心头,玄帝这是何意,想召邶王入京?
虽说当年京城命诸国送质子入京,其余诸国即使是李代桃僵也送了个人过来,唯有邶王称自身年老多病,全靠濮归昀一旁侍候,派邶国最精锐的军队护送一封陈情表入京,狠狠打了京城这边的脸,一时之间朝野争议声不断,也是这百官些忌惮邶国的导火索。
但命堂堂邶王入京为质,一来不妥,二来这不分明向其余他国示威吗?
濮归昀神情丝毫未动,回道:“父王体弱,不比圣上,故特命臣进京觐见,以表为臣之道 。”
玄帝沉默片刻,含笑点点濮归昀:“邶国有你,是大幸。”
“有圣上在,是国之大幸。”濮归昀开口,众多内侍附和。
一旁的姬襄眼眸低垂,听着这话语之下的暗潮汹涌,忍不住感叹,前世这个时候她还躺在后宫,原来此时便已经如此了。
玄帝转而看向姬襄,缓缓道:“贤侄此番求见,可是为了你们二人的婚事?”
姬襄想起还未补上的半句话,刚想开口就听着玄帝接着道:“你们二人乃是自幼订下的亲事,事关国事,这谣言外头传的风风雨雨,有多少有心人推波助澜自是不用提,贤侄有大才,当是想的通。”
“圣上说得是,臣此次进京正是为了这婚事。”濮归昀说罢,眸光微微一敛。
“臣承父命,正式向王姬下聘书。”
姬襄几近是下意识躬身行礼道:“邶国公子所言有理,这婚事还需再三……”考虑。
等等——下聘书。
便听得玄帝那边大笑,“好啊,如今孤不羡你父王,也算有半个好儿郎。”
众内侍高声贺喜,一时间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一松。
*
被黄内侍送着出了议政殿,姬襄脑子还是发懵的,心下惊诧,仍然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在殿内听到什么。
下聘书?
那日在她殿内,濮归昀问她退亲一事可想好了,她反复揣摩,不就是想让她下定决心退亲吗?完全不明白怎么没过多久,他就变了主意。
况且外界的谣言惹得旁人碎嘴,依照濮归昀的性子,这婚约大概就到此为止了。
如今怎么会?!
仔细想想,方才殿内君臣暗地不和,许是为着邶国,濮归昀才不得不忍耐下,以婚约之事表明他的忠心。
姬襄抿紧嘴唇,停住脚步,忽然抬头看向身旁的人,“其实你不用如此,圣上方才不过是试探,万不会现下召邶王入京。”
玄帝是年老,但脑子清醒,召诸侯王进京毫无好处,他自然不会做,所说不过是试探濮归昀的态度。
濮归昀与此同时停下步伐,身影半藏在宫影之下,让人只能约莫看清他一半的神情。
只见他嘴角勾了勾,“孤如此?帝姬是指孤未有主动退亲这事吗?”
姬襄听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点头,“我如今只是区区庶人,外头又传的难听,对你不住,这亲事万万不能继续。”
自上一世到如今重生,她自问最有愧的便是眼前之人,无论如何今生如何,也万万不能再连累他。
山中仙人便该高悬一世,不染俗世尘泥。
风声寂寥,侍从们远远跟在身后,两人周遭凝滞。
姬襄后知后觉感到身上的寒意,同时窥清眼前之人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