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通往军营的官道上
马车渐行渐远,一个时辰后,掀起车帘,桂花香气扑鼻,行至一处亭子,四下无人,突然来了兴致,“晴雪,取琴来。”
谢鋆二人军营点兵后,谢家亲兵也汇合了一部分。
军营门口,谢鋆送走执虎符调兵的使者,忽闻琴声一阵,俊逸的脸上不显,眸里却涌上欣喜,“我去去就回。”
说罢,只在腰间挂了把剑,就往亭子方向奔去。
金石之音,琴韵悠长,哀而不伤。
只见亭子里,一女子跪坐,素手轻挑,午时的阳光正好,照在她身上,温暖如初,一如既往。
今日她一袭鹅黄银丝软烟罗,手挽轻纱披帛,金银丝鸾鸟纹的纱袍飘逸灵动,尊贵非凡。
步摇只在她有动作时轻微晃动,微风拂过,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
阳关曲,送别之意。
生出舞剑的兴致。
“铮!”
长剑出鞘,落叶纷崩,抬手挽剑,行走四身,衣袂飘摇,身动若蛟龙,剑身光寒似水波粼粼,破空之势,引剑鸣阵阵,袭叶落纷飞,一曲毕,拂剑后而立,身姿挺拔,气质卓然。
一拢玄衣,金纹云袖,冷峻张扬,发丝还在飘散,可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少年声音清越,语气轻快,“知……三殿下是专程送别的吗?。”脱口而出却又一顿,不得已咽回,颇有些低落。
裴昭玉蹙眉屏息,美眸浅带愠怒,飞扬的尘土扰乱了她抚琴的兴致,对上少年看那满怀期待的眼神,恍惚一瞬,心中自我安慰,与他计较作甚?
很快回过神,言语赞赏,“剑气横秋当万师,年少有为,不枉你练武多年。”
少年歪头,冷峻的脸上带着笑意,很满意这样的夸赞,眸中似藏了流光,“殿下可还想看?我再耍给你瞧。”
“……”看着好不容易落地的尘埃,裴昭玉难得的被噎了下,指尖微动,岔开话题,隐晦提起从前,“你我年少相识,相伴,我却不辞而别,从未悔矣,你可怪我?”
谢鋆抬眸看那狠心的女子,听出她的安抚之意,心里很是愉悦,弯起唇角,反问“姐姐可怪我昨夜伤你?”
裴昭玉心跳微顿,对视,“不曾。”
谢鋆将手里的剑入鞘,走近,在亭子外的木台阶坐下,“那我也不曾。”
行军的号令响起,他该离开了。
少年却冷静自若,恍若未闻,一双凤眸里仿佛藏了星辰,带着笑意,明亮清朗,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大概少年的眼神太过赤诚,裴昭玉略不自在,语气严肃,“直视女子,未免失礼。”
“......”谢鋆表情微变,眼神隐约看出些委屈的意味。
裴昭玉一滞,皱着眉妥协。“下次注意。”
谢鋆勾起唇角,有些得意。
裴昭玉抬手,晴雪将一枚小小的私令送上,“你出征匆忙,我不曾为你谋划些什么,知你此去艰难险阻,恐性命难保,此物或许能救你一命。”
谢鋆接过,压下声音,带些低沉,只定定的望着她,眸子幽深,暗含一丝其他的意味,“若是回不来呢?”
裴昭玉浅浅一笑,用帕子轻轻拂掉琴上的落叶,语气温柔,“那便草革裹尸寻个能长草的坟头,别回来了。”
谢鋆目光幽怨,却能感觉到他是愉悦的,“姐姐好心狠~”
裴昭玉狠心戳穿,“虽然险阻,也并非不可为,你既能在太子府来去自如,又何必拿性命攸关的事在我面前装可怜。”
谢鋆不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他从枪林箭雨中杀出血路时,都不曾示弱过,怎就偏偏期待她一人的疼惜。
半晌,他说,“若回来,我做你手中的剑,可好?”
少年意气,张扬自信,眸光灼灼。
“ ……”看她不语,谢鋆也不甚在意,转身离开,不留只言片语。
裴昭玉垂眸,细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只等那人背影消失,红唇轻启,出声“走吧。”
皇宫
文太傅佝偻着背,在皇帝面前两眼泪痕,“臣年事已高,难当大任,如今陛下勤政为民,将这天下打理的仅仅有条,老臣不敢空占职位,唯望落叶归根,恳请陛下恩准老臣远离尘嚣。”说罢,正欲跪下。
皇帝哀叹一声,没立刻答应,连忙将太傅扶到座位上,亲自斟了杯茶,“长者免礼,许久未仔细看看您,今日一见,惊觉您已年过古稀,满头白发,唉~岁月多磋磨,如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呐!”
文傅佯装受宠若惊,双手接过,“陛下倒是没多少变化,只是岁月沉淀,稳重许多。”
闻言,皇帝一笑而过,岔开话题,转而试探,“也是老了,只是老师几位儿子留在京中任职,何不留下,指点迷津,也好做我大兴栋梁。”
文傅故作镇定的抹了抹眼角,抬头,浑浊的双眼里满是释然,话语洒脱,“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后生自有后生路,老臣也该当当闲人了。”
皇帝眼含笑意,嘴里尽是不舍的话,“青州路远,游山玩水,倒也得趣,也罢!也罢!明日朕为老师设送别宴,再走不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