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时分,裴清川又开始起高热。
夜里闻昭仍是想守着他的,寸识几人都不同意:“小娘子昨夜已经守过一夜,今夜属下来便是。”
闻昭瞧着是个好说话的,但执拗起来谁也说不动她,梅香劝了几句,她不为所动,站在桌子旁,拿起药碗用勺子轻搅着里头的汤药。
半晌,抬眸看向寸识,温声说:“今夜是最后一回,不论明日如何,我明晚绝对不会再待在此处,这样可行?”
不行也得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只得应下,纷纷行礼离开。
梅香关紧门过来:“那小娘子可要吃些东西,我去拿过来。”
闻昭摇头,她这两日总是心里头不舒服,今日虽说睡了一天,但一直梦到许多的东西,梦里总也逃不出那片树林,连带着胃口也不好,什么都不想吃。
“莫不如,回头麻烦怀夕帮您瞧瞧。”梅香斟酌着开口,“怀夕是郎君最信任的大夫,医术也好,小娘子总是不吃东西,铁打的身子也捱不住。”
闻昭已经端着药去了榻边,心不在焉的道:“再说吧,等小侯爷醒了再说,我自幼就这样,于吃的方面比较淡,这么多年都过来,也不差这两日。你过来帮着我些,先把药喂了。”
梅香放下盆立马走到她旁边,两人又费了些时间,将裴清川的药给喂了。
做完这些,闻昭伸出手放在裴清川的额头摸了摸:“还有些烧,倒是比昨夜好多了。”
梅香拧干巾帕递给她:“郎君这些年倒是很少生病了,这一回也是遭了罪,不过说起来,郎君每回生病总不见好,比起其他几位公子总是要费力些。”
闻昭将巾帕叠好放在他的额头,又掖了掖被角。
转过来疑惑的问:“小侯爷这样的身板,竟也会缠绵病榻吗?我只以为他自幼很少生病呢,瞧着也是不像容易生病的。你说其他几位公子,小侯爷是还有其他的兄弟吗?”
梅香说:“小时候是身体差些,侯府如今只小侯爷一个,我说的是京城袁家,小侯爷外家的几位公子。”
“原来如此。”闻昭看了眼裴清川,“小孩子身子弱,爱生病倒也不稀奇。”
梅香点点头:“此前还从未与小娘子说过,我原是袁家二爷手下的,这回郎君来祁州剿匪,也是二爷派我来照顾小侯爷。”
“怪不得,我说你怎么瞧着同寸降他们不大熟。”闻昭点了点她的额头。
梅香笑着说是这样,“没碰到小娘子前,我还在发愁,亏得我还是二爷精心挑选的武艺好的,结果来了后给郎君什么忙也没帮上。且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到了寸降他们跟前,就是个绣花枕头。”
闻昭却不认同:“话也不能这样说,你功夫如何,还是要看在什么人面前。与寸降他们这般厉害的,能胜过他们的,只怕是男子也没几个。但像你这样的,去外头随便找一个人来比,也是比不过你的。”
梅香听的心花怒放。
“那倒也是,二爷手底下的人里头,那几个男子也打不过我,否则也不会派我一个女子来了。”
闻昭羡慕的夸了她几句。
夜深之后,闻昭照例让梅香去睡在外面的小榻上,她在这守着。
她换了几次巾帕,时不时便摸摸他的额头,费心费力半宿,温退下去一点点。
闻昭压在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她幼时有回出门时,在路上碰到过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乞讨的小娘子,娘说,她是因为小时候生病起了高热烧坏了耳朵,什么都听不见了,才被家里人丢弃。
闻昭总是爱胡思乱想些,这次裴清川高热起了两天,生怕他也出个什么好歹。
她揉了揉干涩的厉害的眼睛,又趴在榻边,想着稍稍眯一眯,能缓解一下。
趴下来的时候也只小心的占了一点点地方。
*
夜再深一些的时候,榻上的人忽地睁开眼,裴清川适应了一会儿,想撑着坐起来,却发现被子被什么给压着。
屋里烛火随东风轻摇,他抬眼,看到了趴在榻边的小娘子,她睡觉也皱着眉,似乎是消瘦了一些。
再一看榻边小几上的药碗、自己额头的巾帕和地上盛了水的盆,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裴清川不喜欢生病,厌恶夜深时自己醒来的时刻,看着空空的黑漆漆的屋子,好像自己又被抛弃了一回;也恨那时虚弱的自己,甚至是连一口水也难以喝到口里。
更不喜欢生病后有人照顾或探望自己。
那种怜悯又避之不及的眼神,是最讨厌的。
但此刻,他看着坐在脚踏上,趴在榻边的闻昭,忽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垂着眼睫,静坐了片刻,然后掀开被衾,小心的下榻,将闻昭轻轻抱起,放在榻上,取过被衾,给她盖好。
梅香听到动静已经跑了过来,见裴清川醒了,她才张唇,后者侧首示意她安静。
梅香看了眼榻上的小娘子,忙不迭的点头。
裴清川替她掖好被角,垂着眼看着闻昭,听着外面有人过来,随后披了外衣出了门。
……
闻昭再次睁眼时,屋里还是黑的,只桌前几盏豆灯亮着,她揉了揉眼,忽地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