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抱在怀里,这是一个小女孩,白嫩嫩地穿着绿衣,乌黑一条长辫厚厚实实编成麻花,蝎尾似阴鸷地伏在她肩上,乌溜溜地两只大眼睛正上下打量他,伴随着嫌弃的眼神。
“爹,你从哪里捡回这么个呆瓜回来啊,看起来就不好玩。”小女孩仰起脸软糯糯道。
“什么呆瓜,这是你师兄。”师父立即斥责道,他一手按住小女孩的肩膀,一手拉着谢天星道:“这是谢天星,以后就是你二师兄了。”
“二师兄?”女孩不解地望望师父,又望了望他。
“还不赶快叫师兄?”师父用力按了下小女孩肩膀。
小女孩耸了下肩,摆脱了师父大手的控制,她抱着猫噔噔噔跑到他面前,将怀里那只白猫往他面前送了一送:“那就让你摸一下,就一下。”
年幼的谢天星盯着猫那双像是倒映出整个天穹的眼,莫名有些自惭,他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不自觉细微起来:“谢谢你,不用了。”
年幼的祝妤有些不高兴了,她将猫丢在地上,声音高了起来:“你是讨厌我吗?”
“不是,你很好,我不讨厌你。”谢天星低头道。
“那你为什么不摸这只猫?”祝妤瞪着他:“你刚才明明想摸来着。”
谢天星无措地呆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正如他现在一样,面对现在的情况,很无措。
长大的祝妤满意的看着终于闭嘴的谢天星,移开了刀:“师兄总是这样,不能好好说话,要我用点极端的手段。”
谢天星看看她手上的寒光,失去了回答的欲望。
祝妤不以为忤,她脚步轻快地回到他身边,手环住他,轻笑道:“师兄你乖一点,好不好。”
“我都这样了,你不能这样打击我,好歹被我感动一下嘛,好不好嘛。”
“哪怕就那么一下下就好,好不好嘛。”
谢天星转过脸望着她,面前的少女乌发明眸,面容清秀,脸颊消瘦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样鼓鼓的充满稚气,只能在眼角眉梢间隐隐寻到从前的痕迹,这是一个长大了又没完全长大的女孩子,是他长大了又没有完全长大的师妹,她依然有着一条黑黑的粗粗的麻花辫,麻花辫长长的垂在胸前,像条蝎尾,不知何时在他的心上蛰了一下,注入了一种名为爱情的毒素。
这是他的师妹祝妤,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他深深喜欢过,又不敢承认不敢喜欢的女孩。
她是她,又不是她。
在他心里藏着的那个祝妤,穿着绿罗裙,走动时层层碧纱飘飞如夏日湖面层层叠叠舒展开来的荷叶,眼角很翘,眼睛很大,瞪人时很凶,笑起来又很好看,有着长长的睫毛。她很调皮,很单纯,有时候又突如其来的安静,安静的让人悲伤。
那个祝妤是一个有些娇纵脾气的再普通不过的闺秀,是在他上山前记忆中从不存在的女孩子。
美好得不可触及,就像永远也触碰不到的云端。
很乖,很美,很傻。
是一切男孩子在某个时候会憧憬的女孩。
他有时会有些恍惚,这样的祝妤,究竟让他喜欢的是什么,是脸,还是身份,是她身后的权势。
还是人。
他不能保证祝妤会在他的身边依旧笑颜如花,不敢保证在祝妤迟暮后,他依然爱她的灵魂,和她苍老的面容。就像他很喜欢她养的那只白猫,但是他绝不会去养那样一只猫,因为他知道他不能每日为它梳毛,给它喂精心调配的饲料,睡最软的毯子。他所能给的是狭小的空间,剩下的粗饭,和为生计无时无刻不在奔波的主人。
这样的承诺,他不敢许,当然师父也不会允许他许。
他曾经也觉得祝妤也不喜欢听到这样的承诺,她那么简单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承受他这样沉重畸形的爱?
甚至不能说爱。
没有这样会令别人痛苦的爱。
所以他在她订婚的那一刻就埋葬了它。
然后被她生生掘起,晒在太阳下。
他望着面前的祝妤,望着那一双似被太阳染了流火的,亮亮的眼睛,心中某一处被他压抑的脏污终于在此刻舒展开早已生发开来的枝叶,叫嚣着充满了他整个心脏。
“好。”
“但我有条件。”
谢天星望着祝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