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星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用手挡住阳光,坐起身来,打量了番四周,转脸向祝妤问道:“这是哪?”
这是句废话,因为根据他的眼睛返回给他的信息,他正坐在一辆牛车上,牛车被一个细高的身影驾着——从那身沾着血的青衣就能看出是言三公子,他正一边倒吸凉气一边赶着车,谢天星皱了下眉——他实在不该问这句话的,因为他不清楚的其实是牛车行进的方向。
他向后望了眼,又问道:“师姐呢?”
祝妤瞟了他一眼,耸肩:“她走了。”
谢天星嘴张大,祝妤将他的下巴装回原位:“一早走的,她要我们到永陵找她。而我们现在要先去奚州。”
她叹气:“走得这样急,也不管我这个花了钱又伤了腿的主,倒像是有鬼追她似的。”
“所以说我爹那个老头真是权迷心窍,我也是他亲生的儿子,居然给我找了这样一个天真烂漫又勇敢无畏的媳妇。”
谢天星身后想起一道清朗男声,谢天星冷笑,应他道:“所以你还是远远跑了来抢我如此优秀的媳妇,是吗?”
祝妤凉凉瞟他一眼:“你不满意?”
谢天星立即噤声,他狠狠瞪了眼言三公子赶车的身影,牙齿很有骨气地蹭了几下,向祝妤举手投降。
“你们两个狗男女少在我面前恩爱,欺负我背后没长眼睛是吗?”
言三公子转过脸,呲牙咧嘴道,谢天星眨眨眼睛,在鼻子前扇了扇。
言三公子什么鼻子,哪里有恋爱中小情侣特有的酸臭味呀。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样的未婚夫,自己未婚妻跟人家跑了,还不解除婚约,巴巴的追了来,偏偏又不一刀送你们做了亡命鸳鸯,自己倒被刺了一剑。如今还要带伤在这里给你们赶车!啊!赶车!”
他狠命往马背一抽,那马受了惊,撒了蹄子快跑几步,颠得谢天星背部顿时在车壁撞了下,他立即抓住车的一边,揽住祝妤,防止她滑上车壁。
“停车!”
祝妤立起身子,向言三公子喝道。
“这车是我用簪子换来的,言三你要是不愿意,就麻烦你动动你尊贵的玉足下车走两步,我呢,还可以让我师兄赶车,大可不必劳驾你。”
祝妤阴沉着脸,冷声道,她长睫微低,眸含剑光,锋锐威严。
谢天星终于确定那位温柔似水的长公主是祝妤的母亲,是那位在东陵山从未有人说起,似乎不存于世间的师娘。
祝妤大约没有发现,她含着怒气的模样,与她的母亲,很是相似。
因着这怒气,她的声音也变作了名剑在匣中不安的躁动,森森杀意,令人骨寒。
车的速度慢了下来,言三公子停马翻身下车,将头上的草帽往地上一摔:“走就走!老子不伺候了!”
“你当老子要娶你这种女人!”
“那退婚啊。”
祝妤冷哼道。
谢天星看看他们两个,他张张嘴,想要劝架,但是理智告诉他,最好闭嘴。
他想了想,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手脚俱全,身上没伤的青年男子,言三公子的活计还是由他来接比较好。
他刚伸腿挨了地,却被祝妤按住:“不许下。”
“我偏要他给我驾车,言三,你可别忘了,你为什么要为我驾车。”
既然祝妤发了话,谢天星便在车上坐安稳了,他望着这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抿了抿唇,从怀中掏出一包瓜子,默默剥了起来。
祝妤冲言三公子一笑,手捏上言三公子的脸,拧了拧,硬是将他拉弯了腰:“早上哭着求我给你口饭吃的也不知道是谁,将我那两千两银子买来的翼火劈了当柴烧的又不知是谁。”
言三公子咬牙:“你我夫妻,谈钱就庸俗了。”
祝妤冷笑:“谁是你的妻,你不过是强塞给我还被我拒收的联姻工具罢了。”
言三公子涨红了脸,但他仍保持着微笑:“夫人,你这样说,也是辱没了你自己。”
“还有,我不叫言三,我姓言,名舟,虽是行三,还请夫人称我一声言三郎。”
“言公子,也请你记住,本姑娘姓祝名妤,要嫁的男人姓谢名天星,你这一声夫人,姑娘我实在是担当不起。”
谢天星剥瓜子的手顿时一滞。
咚,咚,咚。
是谁的小鹿在咣咣撞大墙。
是他,是他,就是他!
阿妤要嫁的男人谢天星!
一时之间他已经忘记了刚才听到阿妤和言三之间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情的不快,取而代之的是,羞涩。
谢天星自觉这段时间被祝妤这种突然的热情搞得很是无奈,他总觉得自己该有些抵抗力了,只是,他高估了他的意志。
他将手中剥好的瓜子往祝妤手中一塞,幸福地翻身下了车:“你们聊,我下去走走。”
言舟瞪他:“你这会倒识趣。”
谢天星已经注意不到他说什么了,他只能感觉到,脸好热,心好烧,天好蓝。
阳光真美丽。
他感到脚下仿佛生了风,地仿佛有了弹性,走在地上的每一步都是从未有过的轻快。
阿妤放弃了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