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阿妤要嫁他。
原来,阿妤真的要嫁他。
谢天星想着想着,不禁笑了,他大声地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
他揩掉眼泪,仍是忍不住笑出来。
他笑着哭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笨得愿意什么都不要只要嫁他。
而他算计过她,她也算计过他。
他想起在惠州城在那间房间里看的那些故事,情节荒诞不经,让他不禁嘲讽作者是怎样的痴人,才会诌出这些天方夜谭的荒唐言。
但最荒唐的事情竟然在他身上发生了,竟然有人会爱他。
还是一个该是他仰望的女孩。
许是天上的星星怜悯他,化作阿妤伴他身旁。
谢天星望着太阳,日光灼灼,似阿妤眸光。
他闭上眼睛。
这几乎将他灼伤的幸福感的热潮退去后,他的眼睛逐渐冷了下来。
再抬眼,空中已是一轮月。
谢天星小心翼翼地为祝妤敷上金疮药,再用干净的细布将她腿上的伤口包扎好。
他一指在窗边耷拉脑袋摇扇子的言舟,叹道:“你真不要他帮你医治?”
祝妤撇过脸:“不要。”
她望了眼谢天星,补了句:“你也不要去求……他们说的那些人,我不在乎这条腿的。”
祝妤鸦青的睫垂下,藻荇般的阴影掩住她如水眸光,悲怆地在玉白的颊上拉长。
她的唇也是苍白的,唇角却勾着一个笑,甜蜜却哀伤的笑。
谢天星摸摸祝妤的头,笑了笑,道:“你眼下乌青重的很,还不快睡。”
祝妤瞥他一眼,哼出声:“我这乌青还不是你害的……”
不待谢天星疑问,她揽住谢天星脖颈,令他如一株成熟的麦穗般臣服地在她面前弯下腰,双唇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晚安。”
谢天星望着她阖上的双眼,待这张脸平静如熟睡婴儿时,他摸摸自己的额头,咬唇,轻笑。
他拿上剑,一拍望着月亮唉声叹气的言舟肩膀:“喂。”
言舟不满地睨他眼,谢天星当做没看到,他按言舟肩膀:“你在这好好照顾她,如果她出了半分差错……”
“你就唯我是问,”言舟翻白眼:“知道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谢天星“嗯”了一声,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手腕上被什么冰了一下,他抬起手腕一看,是那对手环,两个银环在他手腕上摇摇曳曳,冰冰凉凉。
他想了想,又折了回来,对言舟道:“你真的会医术?”
言舟挑眉:“略懂一二。”
“虽说不是专业的,但是给漂亮姑娘治个腿,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谢天星笑起来:“那就好。”
言舟被他这一笑弄得有些迷茫:“怎么个好?”
“假如我没有回来,我希望你能把她的腿治好。”谢天星道。
言舟望着他,缓缓飞起一边嘴角:“我记得,我们是情敌来着。”
“我记得,算我求你的。”谢天星道。
“求我?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要不一样。”言舟眼睛渐渐眯起,小虎牙在他唇边亮晶晶闪烁,是个得意却茫然的微笑。
“我是浮萍样的人,没有根,低头这样的事情,我早已做惯。”谢天星微微笑。
“但你应该知道,我希望求我的那个人,不是你。”言舟道。
“阿妤贵重,有傲骨,你不会如愿。”谢天星淡淡道:“我卑贱,却怀有玉璧,折辱我,你会更快乐。”
“我不快乐。”言舟收起笑容,表情冷肃起来:“我不快乐。”
“那我很抱歉。”谢天星攥紧拳头。
“不,我答应你。”言舟冷肃的表情柔和下来,口气变为似撒娇的无奈:“但是她刺了我一剑,我要你赔我。”
谢天星迟滞地转过身,看向言舟的表情很是严肃,还有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惊恐。
言舟白他一眼:“我是让你给我买点肉,方才的菜饭中的肉全挑给祝姑娘吃了,剩下的清汤菜叶子我吃得又不多,如今腹中实在饥饿,只好劳驾你帮我带个肉饼子回来充充饥。”
谢天星摸摸兜中那两张银票,瞟了眼言舟的肚子,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他打开了门,在离去的一瞬间他转了身,望着屋内的言舟和熟睡的祝妤,唇嗫嚅了下,转身走了出去。
言舟托着下巴,仰望着这夜空,月亮圆白饼子似挂在空中,格外亮白。
余下便是一片黑,无尽的黑。
这是个没有星辰的黑夜。
他向下望去,谢天星正行进在这黑夜笼罩的城,为他的阿妤在这无医之城求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