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时,便时常告诉先君,让少子共叔段,替代长子寤生的太子之位。只是先君一直以长幼有序回以武姜。
十年前,先君方去世,彼时,新任郑伯寤生十三岁,共叔段十岁。武姜召郑伯,让他封共叔段到制邑,可先君在世时,曾对寤生云“制邑乃要地,不可用作封邑。”寤生无法,只能再三恳求母亲不要违背君父遗命。武姜见势,只好为共叔段要的京邑作封邑。
据宫中有传言,共叔段在新郑长到十五,武姜才放手让他往封邑。那一年武姜与少子辞别时,共叔段叮嘱武姜道,母亲要将君兄的一切消息,与朝政密密传于我。武姜踌躇后,本有些惶惶,却因偏爱少子,故而应允。
而事实也确是如此。共叔段至封邑已五年,这五年来,他与武姜联手,颇有要将国君之位收入半分囊中之势。
洵婐听忽说完,实在被绕晕了,大意明白了。她如今只有一个疑惑,她这位国君兄长真的是武姜亲儿子么?完全看不出来……
“这又与寺人黢有何关系?”
忽嘿嘿一笑:“寺人黢便是为大母与叔父传密函之人…而上回,寺人黢险些致姑母那什么…大母只罚他杖二十,就…就过去了。”他又语带不忍。
臭小子,居然还幸灾乐祸!
洵婐半霎了霎双眸:“我与兄长一般,不得母亲疼爱么?”
“也不能如此说。”忽凑近她耳畔悄声道,“其实宫里人都这般说,太叔较之姑母得大母宠爱更深,姑母较之…嗯…君父更得大母心。”
洵婐心下一惊,她脑海里不自觉冒出一个念头,会不会是——武姜夫人二十三年前被先君强行抚育郑伯寤生,对外说是武姜夫人亲子,实则是先君与自己相爱之人的孩子!
当然,她这个荒谬的想法,在后来的这一日,彻底烟消云散。
这日下昼,洵婐在自己的内室里独自习字,被武姜宫室中,一位面容慈爱的世妇告知,武姜许久未见她,让她往居处一趟。
洵婐的笑容逐渐僵住:“当真是母亲的原话么?”
那世妇笑了:“自然,给妾多少胆量,亦不敢假武公夫人之辞,来诓骗君主的。”
世妇说完,转身便从漆屏而出。
女娈见洵婐正冥想,为防怠慢这位世妇,温声细语地陪她一同出内室。
女荟忙嘱咐身旁寺人取兰汤来。
寺人应下,少顷,他手擎盛满兰汤的铜盆。
女荟从他手中接过,挽起洵婐的绫纱宽袖,用巾帕轻轻擦拭她的手。
洵婐看着自己置于铜盆的手,问道:“为何如此?”
女荟笑道:“适才君主练字,奴婢恐武姜夫人知晓后怪罪,便如从前一般,去夫人处之前,先以兰汤濯手。”
“为何母亲会怪罪?”洵婐见女荟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便刻意补充一句,“我记得母亲从前不计较这些的。”
女荟垂首道:“夫人一向疼爱君主,若见君主下苦功夫学这些,定要怪罪奴婢等。”
原本就紧张于见武姜的洵婐,更是焦虑。实在摸不透这位武姜夫人的心思。
待女娈回内室,洵婐便亦坐上翟车,随着驭者一路上的低喝声,少顷,便至武姜的宫室。
先入前面的庭院,时值秋季,凋零的落叶随处可见,却在武姜的庭院里寥寥无几,想来是有宫人专门打理。
天朗气清,风过处,吹舞枫树瑟瑟,云兴霞蔚,廊下侍婢宫人甚多,武姜的宫室,是她这几日来,所见闻的占地最广的一个。
洵婐走近门扉,还是适才那个世妇微笑着引她入内。
卸履上阶,入眼,茵席铺地,两侧置有钟鼓和钟磬,侍婢垂首立于旁。
世妇在前边,引她入内室。
她甫一入内,定睛看去,正中上首的武姜,她跽坐于蒲团,仿佛已等候多时。武姜的高髻梳得堕堕,丹凤眼柳叶眉,眉眼修得长长,曳地的文绣绢裙,肩上披着狐皮大氅,窈窕英气,秀目仿佛不怒自威。
武姜三十八九岁的样子,洵婐二十一世纪的妈妈比她稍长几岁。但也不得不承认,武姜养尊处优,三十来岁的年纪,仿若这个时代二十来岁的小妇人一般。
感叹着如此貌美的美人,有着与她外貌十足不相符的名声。
洵婐袅袅施礼,道:“儿拜见母亲。”
武姜虚扶起她,淡淡道:“还怨母亲呢?”
洵婐面露疑惑,一时竟忘了入座。
武姜身旁几贵妇中,有一名圆脸贵妇打趣道:“妾等与君主许久未见,君主可还记得妾等?”
不待洵婐应声,又一名贵妇接话说:“君主不记得妾等也是正常,有武公夫人在,妾等哪里能令人注目。”
武姜笑了:“尔等当着洵婐的面,如此下我情面,尔等今日都莫归家了!”
说罢,武姜吩咐寺人黢为洵婐搬来蒲团。
“吾女愣着作甚?”
洵婐浅笑,行至蒲团时,稍稍瞥向寺人黢,见他竟如女子一般脸上傅了粉,眼睛上似乎还抹了淡淡的粉黛……
她又暗暗觑了觑武姜姣好的面容,可在她的眼睛上并未有丁点粉黛。
看来不是她想的那样。
不过这个时代不是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