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知微第二天就带上姚世杰匆匆回了家。
林元一会跑这件事,即使姚老四说破天,她也绝对不相信。
林元一绝不是这样的人,她不可能抛下姚世杰,也不可能毫无交代地扬长而去,更何况,一个晚上的时间,哪里够?
这件事情背后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来,姚知微直觉像是长鸣的警钟,“嗡嗡嗡”不停地示警,她感到有什么非常不对的事情来,却一时半会摸不着头脑。
回家时,姚老四不在。
姚知微小心地走进了他们的房间,林元一的枕头已经被丢了,床上只剩下姚老四一个人的被单。她环视一周,两大口木箱子合着,这应该是姚老四自己打的,死沉死沉地,揭开盖子都颇费了一番力气,上面一个箱子里是整整齐齐的一堆蓝布衫,箱子里不满,村子里夏天的衣服不多,也看不出来有没有少。
姚知微继续查看,她摸到了一块不一样的墙面,她又摸了一下,原来床背后被人抠出来了一个小洞,里面藏着一卷毛票,零零碎碎加起来有几十块,购买两张离开镇上去市里的汽车票。
应该是林元一藏起来的,姚老四做木匠,很少收这么小的钱。
姚知微将钱塞回去,飞奔回了房间。
一摸,枕头下的单词书还在。姚知微的心忽上忽下,一阵恶心感涌上来,她干呕了一会,然而消化能力太强,如今胃里空空如也,呕了半晌,除了几口酸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她一手抚摸着厚实的封皮,一手摸着心口,“砰砰砰砰砰”心脏跳动得惊慌失措,好像随时要从喉咙口跳出去一样,姚知微长舒一口气,试图放稳心态。
林元一不是自愿跑的。
姚知微落下眼泪来,林元一的话响起来,“我叫林元一,你不要忘了我”很轻的声音,在收尾处逐渐降低,后来姚知微在某一天观看歌剧时,看着百老汇歌舞演员退场时往后台走去,结尾的人声被风一吹几乎就听不清了,并不明亮的灯把影子拉长又揉短,在脸颊映出斑驳的黑影,像是一出卓别林时代的夸张默剧,又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怎么会这样?
一个还从未离开过小小的镇子的未成年人,要怎么去找到一个失去踪迹的成年女人。
“出来整饭。”姚老四在门背后说道。“未必你想要你老汉来整饭?”
姚知微擦了擦脸上的水痕,低着头走进灶房。
灶房仍然是干干净净的,墙上有一点火熏出来的黑灰色,除此以外,这个十来平方米的房间纤尘不染,瓶瓶罐罐杯杯盏盏都被收拾得齐整。
姚知微吸了吸鼻子,开始按照记忆力林元一的动作依样画葫芦,炒菜。
饭菜上桌,姚知微扒了两口饭,问道,“妈真的跑了吗?”
“你妈就是跑了,不要再问了。”姚老四吸了一口筷子,大口往嘴里刨饭。
“可是她走之前还说要给我们做饭送过来。”姚知微低声道,“她说要送饭到卫生所的。”
姚老四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横眉冷对道,“咋了嘛,你老汉说啥子你现在都不信了嗦?说了是跑了就是跑了,不信你自己拿钱去找她,反正老子没有钱。你要是有钱,爱怎么干就怎么干。老子不会管你的。但是你现在吃老子的,用老子的。就别惹老子生气,老子一点都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那个关于婆娘的东西。”
姚知微瑟缩了一下,再也不敢说话只是默默的又吃了两口饭。
也许,妈明天就回来了呢,姚知微在心里这么乐观地想道,期盼着,祈祷着。
可惜,事与愿违。林元一就是消失了。
生活很快给予了姚知微巨大的打击。
林元一再也没有回来过。
借着去填写志愿的名义,姚知微去了镇上,先是坐驴车离开村里,再走几公里的路,就到了镇上的中学。看着中学的大门,姚知微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她下定决心走进了校门,周静老师等在门口,她拉住姚知微的手,亲切地问道,“知微,你想好选什么专业了吗?”
姚知微点点头,开口道,“老师,我爸爸说我妈妈跑了。我不相信。你能帮我打听打听吗?如果要离开这里,妈妈一定会来镇上的,一定会来镇上的汽车站,您能帮我问问我的妈妈有没有来过吗。”
周静老师是见过林元一的,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一个懦弱女人,说她有胆子一走了之,是有些让人不敢相信。
“好,老师一定让人帮你留意。”
“谢谢老师。”
接下来就是填报高考志愿的事情了。努力了这么多年,临门一脚一定不能出差错。姚知微心里其实早就有了打算。她想学物理。姚知微的物理一直是最好的,她和周静老师说,“我想做研究,书上说女孩子也可以做科学家。”
周静老师摸了摸她的脑袋,感慨道,“好孩子,你一定可以。”
姚知微腼腆地笑了笑,于是,清华大学的物理系就顺利成章的成为了第一志愿。而余下的志愿其实什么样都是可以的,只要去了首都都是好的,只要离开了姚家村也都是好的。姚知微不免的有些怅惘,如果妈妈也在就好了,她真的很想很想带她去首都,真的很想带着她一起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