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起了风雪。
沈樨坐在檐下，抬头看着从夜幕中扑簌簌落下的雪花，将身上斗篷裹紧些，又低头啃了一口饼，大嚼特嚼。
“啧。”翠烟走出厨间，将新烙好的一盘饼子和大碗姜汤重重搁在沈樨身旁，满脸鄙夷，“也不怕被药死。”
“有饭不吃是傻子。”沈樨几口将手中油饼吃完，牛饮姜汤顺了顺，又捏起一张热乎的葱油饼，往自己嘴巴里送，烫得斯哈斯哈，“翠烟姐姐烙饼手艺不错，多谢款待。”
翠烟心累，也坐在了檐下，默默盯着沈樨大快朵颐，思绪有些乱。
两个时辰前，沈樨对她说了十条不知真假但极为有用的情报，交换条件是暂时对阁内隐藏身份和一顿饱饭。
暂且压下对沈樨可疑身份的上报，并不属于原则性问题，也在她权力范围内，翠烟更看重那些价值颇高的情报，就答应了这笔交易。
说是交易，但看上去更像是白捡的便宜，翠烟不得不慎重，为验证沈樨是不是为了保命在满嘴胡吣，她第一时间联系暗线，将最不重要的三条消息先递出核查。
半个时辰前，得了反馈：两条情报为真，剩余一条较为复杂，仍在调查中，但初步判断可信度较高。
所以翠烟如约带着沈樨来后厨吃了顿饱饭，还给她换了一身新的冬衣。
此举有些出乎沈樨的预料，她原以为翠烟最多就是拿些冷馍馍给她罢了，毕竟她还在受罚中。
她已从早罚跪到晚，未见柳云舒偷摸来给她送吃的，沈樨就猜到余敏芝下令断了她的食水，但翠烟仅出去了两趟，回来就领着她去吃饭，当真张扬。
“我说，你如此这般，如何与余敏芝交待？”沈樨想用蠢问题套话，“是要我吃完再去跪着么？”
“不必。”翠烟轻描淡写，“我已禀明姑姑，说你扛不住冻，再罚下去得裹席拖去乱葬岗了。”
沈樨蹙眉，下了令的罚便像是泼出去的水，余敏芝没有往回收的道理，顿觉蹊跷：“姑姑如此心善？”
“自是有人先前替你求了情。”翠烟浅叹，唇角浮现一丝冷笑，“她可当真是个蠢货。”
沈樨喉头一哽，再没了吃饼的兴致，毫无疑问柳云舒终究是去求了姑姑，也不知这傻姑娘答应了些什么。
“好一出姐妹情深。”翠烟戏谑，“你不如明日乖乖赴宴，也算迷途知返，皆大欢喜。”
沈樨可不理这番讥讽，起身端着盘子进厨房，从橱柜里摸出几张油纸，将剩余的热饼包好揣进怀中，并当着翠烟的面儿在灶台旁翻来翻去，还拿了俩煮鸡蛋。
“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屋了。”沈樨出屋，指了指黑压压的天色，拔腿就走，“时辰不早了。”
翠烟见少女走得快，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厨间，不出所料，灶台旁角落里的刀架内，已然少了一把剔骨尖刀。
“沈樨。”翠烟叫住了这道逐渐远去的背影，本想放些狠话威胁，又觉着根本无用，自己着实是多此一举，霎时语塞。
沈樨步子未停，回眸一笑，比了个阁中代表‘约定’的手势：“后会有期。”
一切计划都得提前。
她本打算明日趁着乐坊人少，看守薄弱，伺机出逃，如今却觉着趁着月黑风高，尽早走为妙。
沈樨没有回屋，而是去了角门墙边。
她将内衬撕扯下数块布条，用布条将戴着铜环的脖颈围住，而后半蒙着脸，悄悄地沿着阴影移动，警惕摸查，算好逃离路线，确定了守卫人数和位置。
目标是翻过那堵高墙，穿过小巷抽身。
墙边只有两名守卫，沈樨瞄准时机，一跃而起，猛然扑向其中一名守卫，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动突袭，快速地踢向其下盘。
守卫被突如其来地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痛苦地弯下腰，沈樨顺势用手肘猛击他的后颈，守卫便失去平衡，晕倒在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另一名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一把尖刀抵住了脖颈，还未惊呼出声，便被沈樨掐了穴，陷入昏迷。
沈樨迅速扫视四周，确定没有其他守卫注意到这里的情况，她来到墙边，用尽全身力气，开始攀爬高墙。
手指在墙缝中寻找支撑点，脚尖用力蹬着墙面，没有足够内力用不了轻功的沈樨爬得很费劲。
小身板气喘吁吁硬爬了好久，终于翻过高墙，半摔半滚地落在了另一侧的雪地上。
为了清扫脚印踪迹，沈樨绕出小巷花了点时间，而后她用自己这身厚实冬衣，同街角快冻死的乞儿换了破烂衣裳。
沈樨换好装扮，摘下蒙脸的布，往脸上摸了脏灰，又摘了发簪将头发搞得杂乱，给了乞儿两个鸡蛋做封口费，她便模仿着哆嗦的步子走远了。
冒着风雪，沈樨走了快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王都东南角，找到了位于雀桉街霜水巷犄角旮旯里的这家小医馆。
长乐堂。
温疯子的长乐堂。
上一世，疯医信誓旦旦答应她，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可以向他求助，就算是他疯了，认不出她了，也一定会靠着直觉帮她。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看着粗制牌匾上熟悉的狗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