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旁边路牌上这个红得妖艳异常,长得奇形怪状的热带水果,好像真的不是红毛丹,她再望了望路上一整排用来定位的水果路牌,“那我再换一个,芒果,就芒果吧,我喜欢芒果......等等,火龙果,就火龙果了,不换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笑声:“你当菜市场挑菜呢?真不变了,要不您再挑挑?”
谷雨大窘:“不挑了不挑了......走累了。”
谷程的浅笑刹时变得极其张狂。
谷雨叹了口气,对于市政这种拿特色水果当路牌的新潮做法腹诽了一下,万一来个不认识热带水果的北方人呢?
大伯母单位临时有事,实在抽不开身,吩咐在放暑假刚考了驾照的准大学生堂哥谷程开车来接她。
她对大伯一家并不是很熟。其实她更想自己一个人直接打个车去学校报到,起码那样不用绕路来候车区,更省去这漫长的等待,等车的地方没什么风,汽车尾气混着夏日的燥热直冲脑门,叫人反胃。
拒绝爸爸送她来报道可以拆解为独立,倔强,耍小脾气,可是她不会在乎,爸爸也不会在乎。但是拒绝亲戚就是不礼貌,不懂人情世故,不知道做人,亲戚会在乎。
人情世故这个所谓生活硬通货,其实最魔幻现实主义了。
谷雨有亲戚恐惧症。
因为没有在南城长大,所以她对爸爸这边的亲戚生疏到了见面都等着长辈来喊她,而不是她主动喊人的离谱程度,毕竟人都不认得要怎么喊?!她刚刚在电话里嘴瓢对哥哥喊叔叔的超级加辈儿行为,一辈子有一次就够了。
今天是小初高各大学校开学的日子,南城又是省会城市,路上堵的像下饺子,谷程一脚油门一觉刹车,谷雨觉得他反复摩擦的不是路,是她的内耳前庭。
她试图在车上掏出手机搜索有没有能治晕车的办法,可惜没有,不能被根治的病症未尝不能被称之为绝症,可是百科显示,“此病情不构成生命威胁。”,真的不构成吗?
她想跳车。
谷程在又一个急刹之后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小堂妹手捂着肚子的难受模样和微蹙着眉的难看脸色,连忙问到:“小雨,你是不是晕车?”
还没等到谷雨回答,谷程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瞄了一眼屏幕,打开了车载蓝牙,对谷雨说:“我妈打来的。”
“接到了接到了,人家开口叫我程哥哥,一定没领错人,这世界上叫我程哥哥的妹妹也没几个啊……”
“我持证上岗,一定慢慢开,一定把人安全送到,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您……我肯定安全驾驶,我自己也惜命啊,你儿子的命也挺金贵的……好好好,我不贫。”
“要不下次见面您数数她头发丝......算了,万一小雨脱发呢?”谷雨在旁边忍俊不禁,他朝谷雨眨了眨眼。
“好好好,我不贫,我不贫......我让她自己跟您说。”
谷程打开了免提。大伯母的声音密得像豆子一样朝车内的小空间砸来,转瞬铺满。
“小雨,累不累?吃饭了没有?热不热?要不要先去大伯家休息一下明天再去学校?有没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叫你程哥哥给你买了送到宿舍去,附中他最熟了……”
谷雨礼貌又妥帖地回答了一个又一个问题,好让长辈过分的热情和爱操心安然落地。
谷程在旁边听得啧啧称奇,能让自己老妈这种爱唠叨的更年期中年妇女服服帖帖,这个妹妹,也太乖了吧,跟自己通身叛逆的新时代青年气质相性实在不合。
南城附中新校区建在郊外,车渐渐远离市中心,路况愈加畅通无阻。高大的榕树流向渺远湛蓝的天空,铺陈出一路碧野长阴。路旁是长长的海岸线,海波温柔,阳光反射着一大片明晃晃的灿烂,谷雨眯着眼睛,又忍不住不看。
好久没回来了,南城的海,好看得一如既往。
为了照顾谷雨,谷程有意地把车开得更稳了一点,一路直行了好久终于碰了一个超长的红灯,他顺手捞起一瓶水边喝边问:“小雨,为什么要来附中读书啊?离家这么远,很不方便吧?不想家吗?附中教学进度很快的,不过我听我妈说你学习很好,一直都考年级前几,应该不用担心。”
谷雨听着这么一大串连珠炮,心里不禁觉得好笑,她觉得谷程和大伯母唠唠叨叨的样子有点像,本质上都是温和热情的人。虽然程哥哥笑里藏刀的样子看上去要比大人们难糊弄。
她按下车窗,浅浅靠在窗沿,任由暖风肆意流窜,打马穿过碎发和衣摆:“大概是为了这片海吧,真好看。”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其实去哪里读书都无所谓呢,就是不想待在家里,想离你爸远一点,因为你爸快结婚了,是吧。”
谷雨视线脱离了窗外,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笑得一脸温吞和煦的堂哥,这幅表情和这番话怎么就一点也不匹配呢?
好恶劣。
偏不顺着你说。
彼时她还不知道什么叫“脱敏疗法”,也无法领会谷程过于直白的善意,于是直接扼杀了一场好哥哥谈心。
她笑着,眉眼弯成了一双小月牙,狡黠地像个小狐狸:“没有,我来南城,是因为很多很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