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音阁临着李治清修养病的地方,到底比别处幽静许多,婉儿提着裙裾拾级而上,在平台上驻足,隔着一窗珠帘望向临窗吹奏洞箫的贤太子。
贤太子只穿了一件月白色长袍,墨发松松束在身后,他轻蹙着眉,斜斜倚坐在栏杆上,颇有一番名士风流的洒脱气度。
洞箫声萧瑟悠长,吹得人心里不由伤感起来。
婉儿伴着身旁的一树红梅静静立着,直到一曲终了,犹自呆呆出神。
李贤收起洞箫,侧眸往这边望来,与婉儿四目相对,淡淡点了点头,道:“穿那么点儿却站在风口子里吹着,也不怕受凉,快进来烤烤!”
偏还要说别人?也不看看自个儿穿的单薄成什么样子了!
婉儿悄悄在心底埋怨两句,不由摇头轻叹,默默迟疑片刻,才迈开步子走上前。
有宫人打开帘子,迎了她进去。
李贤看着婉儿靠近,指一指身旁的火炉。
婉儿拱手行了礼,便在对面坐下。
李贤拿起火钳将炭火拨旺了些,淡淡道:“你不该来的!”
婉儿顿了顿,没有接话,反轻声问道:“太子明明是遭人陷害,却为何不曾申辩过一句?”
李贤默默盯着烧得通红的炭火,勾唇轻笑道:“是不是遭人陷害又如何?都注定是本王逃不开的宿命!你已经不是我东宫的人,就不要再卷进来了!”
婉儿心口一紧,道:“太子还有皇上护着,何必轻言放弃?”
李贤抬眸盯着她的眼睛打量一番,淡笑道:“婉儿,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父皇已是外强中干,母后之所以顺着他,不过因为他还是皇帝,但这件事上,他能做的,母后能退让的,也只是这些了!”
婉儿目光微滞,顿了顿,仍慢慢说道:“婉儿既然相信太子是清白的!就一定会竭尽所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其实,已有了些眉目!”
李贤对所谓的‘眉目’并不感兴趣,反漫不经心地地笑了笑,道:“别傻了,这件事永远不会水落石出!”
婉儿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李贤开口打断,道:“婉儿,这么好的月色,何必再去烦一些不相干的事情?不如本王为你吹奏两首曲子如何?”
“殿下!”婉儿有些恼了,性命攸关的事情,怎么一句不相干便轻描淡写地带过?
“这样的机会,毕竟不多了!”李贤看一眼婉儿,眸子里玩世不恭的笑意渐渐幻化成一缕苦笑。
婉儿‘哗啦’起身,悄悄按住隐隐作痛的心口,倔强道:“此案婉儿无论如何也会调查下去,也请太子不要轻言放弃!”说着,冲太子行礼告退,转身毅然往外走去。
李贤苦笑着看她走远,顿了片刻,默默取出洞箫,伴着窗外飞雪吹奏起来。
幽幽的洞箫声从身后传来,婉儿脚下一滞,没有回头,便又继续坚定地往前而去。
*
婉儿刚离开无极宫,便在回廊上被人拦住了去路,她停下脚步,冷冷看着那人。
那人眼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打量一眼婉儿,淡淡开口道:“太子说的对,这件事永远不会水落石出了!”
“你!”婉儿勃然作色,后宫里暗探的实力她虽然清楚的紧,但这么明目张胆地窃听,居然连无极宫都毫无顾忌,实在是过分!
武三思不以为意,笑道:“是的,纵然是无极宫,也并不是高枕无忧的地方,这个皇宫,没有一处不在皇后娘娘的监视之下!”
婉儿凝眸冷笑,“既如此,那么东宫一案的真相,大人应该是心知肚明了?”
武三思目光微转,眼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道:“这都不重要,东宫大势已去,废立太子的诏书已经拟好,明日早朝便会昭告天下!”
婉儿大惊,“不可能!皇上不会答应!”
武三思敛起笑意,轻叹一口气,幽幽道:“想不到你如此天真,废立诏书上盖的可是我大唐王朝的玉玺,如假包换!”
“不,怎么可能?”婉儿双腿一软,武三思没道理骗他,可是皇上怎么可能?如果他真想废掉贤太子,如何又要多此一举地出面保他!
武三思看出婉儿的疑惑,道:“你以为皇上力保的是李贤的太子之位?你错了,他保的是李贤的性命!”
婉儿一个酿跄,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是的,是她错了,贤太子果然看得明白,皇上的确已是外强中干,太子废立之事早已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
“你去哪儿?”武三思见婉儿提足要走,忙唤住她。
婉儿目光迷离,失魂落魄道:“奴婢这就去见皇后娘娘!”
既然所有的结都在武后那里,那么解铃还需系铃人,无论如何,她都要去见一见武后,她不相信武后真的会对太子赶尽杀绝,她要堵一个母亲最后的仁慈。
武三思目光一沉,闪身拦住婉儿,斥道:“你难道还不明白,皇后娘娘瞒着你,她已经不信任你了,你如果继续执迷不悟,早晚自身难保!”
婉儿怒目而视,目光直勾勾锁住武三思,冷道:“东宫一案明显是遭人陷害,那个人,是大人你吧!太子被废,受益最大的就是你们武家!”
“混账!”武三思被婉儿一句话激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