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吱呀’一声响,殿门终于被人打开,武后扶着李公公的手走了出来,她在婉儿身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婉儿抬眸看着武后,郑重地磕了头,道:“求娘娘让婉儿陪贤太子流放巴州!”
此言一出,武三思大惊失色,他以为婉儿一心要为李贤求情,却不想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他下意识去看武后,可武后目光淡淡的,根本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武三思不由捏了一把汗,暗暗思量应对之法。
武后不动声色地扫一眼婉儿,冷道:“本宫猜的不错,你与废太子果然有瓜葛,亏本宫对你寄予厚望,你却辜负了本宫,好,本宫这就如你所愿!来人——”
“娘娘!”武三思眼见情势危机,忙上前劝道:“上官大人毕竟在东宫里当过几年差,不忍心看着旧主落魄,正是难得的至情至性之人!微臣相信,只要娘娘耐心调教,它日上官大人也一定会像她待废太子那般,成为娘娘身边值得信任的人!请娘娘看在微臣的面子上,给她一个机会!”
武三思这话轻描淡写地将婉儿与李贤之间的感情定义为主仆情深,看似毫无意义,却是最漂亮的开脱。
无论如何,台阶他已经搭好,至于眼前的两个女人愿不愿意下,却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天由命的结果十分遗憾,婉儿并不领他的情。
“多谢武大人,婉儿并非一时冲动,而是考虑的十分清楚!”
武后本来只是气话,心道只要婉儿服了软,她便不多追究便罢,可婉儿强硬的态度又激怒了她。
“好!你要背叛本宫,本宫却偏不答应,来人,把上官婉儿关起来,等候发落!”
武三思眼见事情已无转机,生怕婉儿落在一帮趋炎附势的奴才手里会吃苦头,忙向武后请示道:“娘娘累了,不如就将上官大人交给微臣看管!”
武后心里乱糟糟一团,的确懒理此事,于是交代两句,也便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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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婉儿不用回头便能猜到来的是武三思,这几日她被软禁在武府中,没有半点东宫里的消息,武三思虽日日前来坐上一会儿,却也从未开口提过半句,他不提,婉儿自然也不会问,因为她心里清楚,问了也是白问。
于是,大多数时间里,两人相对无语,婉儿甚至拿武三思当空气,正眼都不曾瞧过一回,武三思却也不介意,依然日日光顾小院。
婉儿如往常一般,斜斜倚着栏杆,凝眸望着卷帘外纷纷扬扬的大雪,默默出神。
身后脚步声在她两三步远的位置停下来,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太子的近况么?”
婉儿目光微动,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
火盆里微弱的炭火明明灭灭,像是裹住了重重叠叠的心事。
武三思半蹲下身子,拾起火钳将炭火拨旺了一些,然后抬眸看着婉儿,淡淡道:“太子明日便要动身离开长安了!”
婉儿目光渐渐暗了下来,她勾起唇角,眸子里悄然掠过一丝冷笑,看来武后还是惧怕太子的,否则也不会如此迫不及待要将他逐出长安。
武三思见婉儿无动于衷,不由叹一口气,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婉儿绝望地闭上眼,终于开口道:“奴婢想问的,大人未必肯说,大人愿意说的,奴婢就算不问,大人也还是会说的!”
武三思默默端详着婉儿纤瘦的背影,摇头轻笑,道:“有时候把一切看得太透未必是好事儿,人啊,有时候合该糊涂一些好!”
婉儿终于转身回眸,道:“大人有话请直说!”
武三思淡淡道:“我已打点妥当,你去东宫道个别吧!”
婉儿愕然看一眼武三思,“当真?”
武三思转眸看着窗外飞雪,淡淡道:“不用感激我!”
婉儿眉心一紧,忙揽衣起身,看一眼武三思,提足便往门口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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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许久的东宫突然又热闹起来,宫人们来来往往地整理、搬运东西,恨不能将所有的物件全打包进李贤的行礼,巴州是什么地方,离长安远不远,他们全不知道,但他们却希望多准备些东西,让他们的太子在巴州可以过得舒服一点儿。
婉儿立在风雪中,默默看着宫人们忙忙碌碌。
一阵箫声突然响起,穿过纷纷扬扬的落雪远远传来,如泣如诉,绵绵不断地流入心底,全都化作了不堪承受的悲伤。
婉儿循着箫声寻去,果然看到了那个立在水畔的身影,李贤披着一条绛红色袍衣,茕然立在红梅树下,神色寥落得让人心疼。
微风掠过水面而来,吹动了他的衣袂,所有的一切不由令婉儿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那人即刻便要羽化而去。
箫声戛然而止,李贤将玉箫收入腰间,对着她微微一笑,道:“你已经知道了?”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就如繁华落尽,云淡风轻。
“嗯——”婉儿双眼一热,泪水瞬间决堤。
在她泪光中虚化的李贤的身影顿了顿,然后缓缓走近,抬手轻轻帮她拂去眼角的泪滴。
咫尺便是天涯,再也不要压抑内心的情感,婉儿抬手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