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竟已得知她的身份,婉儿颇有些讶异,转而想起他提及的满城画像,略有所悟,想必他是从那些画像上识破了她的身份。
薛绍轻笑摇头,对她的所思所想竟了如指掌一般,道:“不是那些画像,从第一次见到姑娘,薛绍便已知晓姑娘的身份!因为姑娘落下了这个!”
婉儿看着薛绍从胸前摸出一块小巧的腰牌,那是她出入禁宫的凭证,在腰牌的下方,小字刻着她的名字。
她忽而有些气恼,既然薛绍从一开始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后来却又配合着她演了那么多戏,分明是有意捉弄!
薛绍见婉儿脸色有些不大好,已猜出缘由,笑道:“薛绍无意冒犯,只是姑娘那时既不肯以真正的身份相对,绍也不便揭穿!”
婉儿懒得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不能这样不明不白任人陷害。只要她还活着,此事总要水落石出,毕竟她一日担着嫌犯的罪名,便躲不过四面八方敌人的明枪暗箭。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只是婉儿的确该告辞了!”
说着,就要掀开被子起身,却被薛绍一把按在肩上。薛绍目光沉沉,道:“别说入洛阳城,就是此时你一旦踏出这座画舫,便可能即刻丢了性命!”
婉儿看一眼薛绍按在她肩上的手,又转眸迎上他的目光,淡然自若地分析道:“朝廷只是在通缉杀害张昌宗的嫌犯,而我这个嫌犯,总要先有大理寺堂审定罪才可伏案。何况我乃太后身前四品女官,没有武后最后的诏令,无人敢杀我!所以,我要尽快想办法见到太后!”
薛绍冷眼看她,恨她不知爱惜自己,微怒道:“你可知这明里暗里找你的,至少有四方势力,且都是朝廷的人,焉知哪一方要抓你,哪一方要杀你?也许你在见到武后之前,便已经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婉儿讶然,她倒不知什么时候竟招惹了这么多敌人,“婉儿被多方势力追杀,公子又是如何得知?”薛绍是敌是友,尚不明了,他说的话,也未必可信,这薛家公子数次有意接近于她,是否心怀歹意,不能不警惕。
薛绍见婉儿居然对他生疑,脸色不由愈发阴沉,冷道:“因为我薛家城防营也收到了追杀你的命令!”他此时将统领城防营的世家身份和盘托出,除了与婉儿坦诚相待之外,也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已被她勘破。
婉儿盯着薛绍的眸子,“谁的命令?”
“张易之张大人!”薛绍冷笑,因着一片苦心却被怀疑而甚感不爽,赌气道:“不过你不是更应该关心薛某为何不杀了你邀功?你的性命如今可是值不少钱!”
婉儿见他一身怒气的样子,心中的怀疑突然消散了大半,一个对她有所图谋的人,是不可能担着被她彻底设防的风险而只顾逞口舌之快!她不由有些歉意,轻笑道:“为什么不杀了我?”
“为什么?”薛绍挑一挑眉梢,“杀人也许需要理由,可是我薛绍要救人却从不需要理由!”
婉儿默默看着他,忽而叹一口气,道:“可婉儿藏在公子这里也不是办法,公子有心搭救,婉儿却不愿意陷公子于危境!”
薛绍听闻此言,略略有些诧异,脸上的愠色也悄然不见了大半,道:“有你这句话,绍便没有白救你这一回,你放心,这座画舫是当年太宗皇帝赏赐给我母亲的,没有人可以不经允许上船。你且在这里避避风头,我也会想办法替你洗冤!”
婉儿心知若再推辞,便是不识好歹,况正如薛绍所言,如今形势不明,她不便妄动,于是淡淡道了一声谢。
薛绍见她居然低头称谢,心情顿时晴朗不少,笑道:“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客气,你刚醒,想必是饿了,我让丫鬟给你做碗粥,养养神。”
婉儿欠一欠身,“如此,便有劳了!”
*
“姑娘今日身子可好些了?”薛绍回到画舫,旁边伺候的丫鬟立刻上来帮他解去肩上的披风,因为宫里下了命令,他这个才赴任不久的城防营校尉不得不带着队伍,在洛阳城内外搜查了一整天,自然是没有搜到婉儿的下落。
丫鬟回道:“姑娘在船头已经坐了几个时辰,好像有什么心事,晚饭也没吃!”
薛绍端起茶碗猛灌了几口,然后抬眸看一眼船头面水而坐的婉儿,对那小丫鬟道:“去弄些吃的来!”
小丫鬟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薛绍从旁边架子上取下一件罩袍,缓步走到船头,俯身为婉儿披上。
婉儿从沉思中回过神儿,抬眸看一眼薛绍,神色恹恹。
薛绍温润一笑,轻声道:“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婉儿回眸,复将目光投向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道:“今日城中形势若何?”
薛绍席地而坐,一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与婉儿一起望向湖面,叹道:“朝廷断言你畏罪潜逃,已下了诏令,一定要将你抓捕归案!”
婉儿目光寂寂,道:“公子难道不怀疑婉儿真的是凶手?”
薛绍摇头轻笑,“如果你真是凶手,又岂会粗心大意地留下证据?”
婉儿自嘲地勾一勾唇角,道:“公子明白的道理,当今太后如何想不到?如果连太后都要借此机会置我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