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里闷着,没了交谈,便忽然陷入怪异的气氛中。陆战神色自若,倒是晏含山,不知是热了还是冷了,双颊微微腾起潮红。
眼见着壑园就在前方,含山顿时如释重负一样有了生机,雀跃着开始收整自己的书卷物什,恐怕车一停,就要跳下去似的。
陆战反倒心里不是滋味,只因明明还有一腔想与她说的话,不知为何愣说不出口。他想问她近来过得怎样,狸奴养胖了否,胡寻待她好不好,有没有再受伤等,终是湮灭于初次萌动却又克制压抑的石心中。
到了壑园,她正要掀帘下去,陆战仿佛才开了窍,一把拽住了含山的皓腕。她毫不设防,便失去重心跌进他的怀中。
他这才有了少年郎平常的那颗悸动之心,有了青涩的羞红容颜,微微与她拉开一些距离,然后从腰封中解开那只小荷包,将他一路珍藏的礼物捧到她的面前。
是一串精美的椰壳佛珠。
“琼州虽苦寒无物,但椰器众多,其中尤以椰珠为贵。这是当地百姓赠予我的,但我平日不带饰物,便想带回来给你。”
含山从小长大的地方虽也信佛,但没那么多精妙形色的玩意,只听说过菩提佛珠。椰珠一物确实超出了她的认知,便来不及应答,只能怔怔地接过他递来的礼物。
左翻右看,她想起什么,问:“殿下说不带饰物,可这只荷包,不是一直随身戴着么?”
闻言他低头捻了捻挂在腰侧的那只比翼鸟荷包,道:“春节时,子庄不知从哪搜罗来一堆奇特的荷包作为贺礼,分给军中要好的将士。我便留下了,随身放点零用物。”
“你也觉得它怪异?”她望着陆战。
“能绣出《山海经》的女郎,必定不俗,怎会怪异?我看它独一无二,甚是特别。”他仔细摸着,像心爱之物。
含山脸上的粉红不知何时又褪去,现在也不觉得拘谨了,反而心中有股莫名的暖意,叫她心扑扑地跳动。
“谢谢。”她朱唇微杨,露出皓齿,朝他告别。
自那日后,晏含山的确过了很久都见不到陆战。
她本以为,王府一别后,往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最多也不过只能停留于开城迎归那样,她遥遥望着那个被祁敬如神,浑身淹在光辉中的郎君,可望而不可即。若非他有意在街市之中邀她共乘,想必之后连人气也是闻不到的。
在兰台的时光,她曾细细研读过有关齐国的众多君臣细节,却找不见关于他的只言片语,纵有,也只是敷衍的寥寥几笔。
晏含山支颐,倚在轩窗边望着外头的流水小园出神,手指节规律地敲着竹简。适逢王中丞下朝,从外老远就望见他忧愁的小徒儿,于是停住了脚步,正思虑着要不要先劝回相约而来的六皇子。
谁知六皇子脚程比他还快,虽被齐王留下庭教,竟也跟他前后到达了兰台。
王中丞朝陈天恩行谒礼,陈天恩的目光却只越过他放在了晏含山的身上,王中丞自知无趣亦无需多言,便识相地后退:“臣在台院还有要事处理,就不打扰殿下了。”
晏含山听闻动静,也回过头来。
“六殿下。”她起身施礼。
“说了多次,你每每都那般与我生疏,我们还是朋友么?”陈天恩毫不避讳地在她身边坐下,自己添茶:“近来都忙什么?”
晏含山羞怯地低了低头,回应:“都是一些简要的文书时务,中丞托我浏览后写些谏帖,不算太忙。”
“壑园住的可还习惯?”他又问。
含山像是想起来什么,起身垫脚从书阁最上那一方木屉中取出沉甸甸的一个小荷包,递给了陈天恩。陈天恩微微解开一个口子,里头露出锃亮的银色。
“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壑园住的很好,但总不能白吃白住。”含山将荷包按在他手掌中:“我平日见不到你,只能托王中丞代为转告。虽然这钱可能远远不够,但总是我的心意。”
陈天恩脸色阴沉下来,顿挫了半刻,遂恢复一个平和的微笑:“既如此,我就替你存起来。”
他与她相处不过半年,却已深深了解她为人处世的品格。晏含山绝世独立,性子与普通女子好于依赖完全不同。他喜欢她,便乐于一边默默为她付出,也接受和呵护她的自尊。
至少,不要让她觉得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又闲谈了一会,陈天恩说起自己勤勉刻苦已有很久不曾出宫游玩,便请求含山陪他一同出去看看。含山疑惑,往日每到陈天恩生出纨绔的心思,元贵妃都战战兢兢,怎么时至今日,这宫门反倒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了?
“我近来可谓勤勤恳恳、悬梁刺股,母妃开始不担心我的皇位,唔~”
晏含山听见“皇位”二字,大惊失色地抬手将陈天恩半张嘴脸都捂个严实,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腰,瞪了他一眼。
陈天恩却诡计得逞一般,十指趁机覆上她的如柔荑般软软的小手,轻轻掰开,朝她笑道:“她开始不再担心我的前途,反倒担心我闷在宫中杜门不出,将来会不好说亲。”
“你这尊贵身份,还怕娶不到新妇么?”她抽回自己的手,藏进宽袖中。
陈天恩脚步慢下,这才敢偷偷望着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