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几个贵女便拍着手,咯咯咯笑了起来。锦瑟锦华忙不迭上前,将自家主子扶起。
因为前几日刚下过雨,芳径之间春泥未干,冯田田的一身天青色顾绣绫裙,已经溅上了不少泥点子。
这是她最喜欢、也是最贵重的一身衣裳,是出嫁前娘重金托人买来的。然而,如今的她根本顾不得心疼衣裳,因为已经有人等不及要来取笑了。
一位她叫不上名字的贵夫人走上前来,笑着从侍女手里接过猫儿,掏出锦帕精心擦拭着:“哎哟,宁三嫂子,你瞧你,我家雪儿性子最是乖巧,从不伤人的,你躲什么呀,它还能吃了你不成?”
旁边不知是谁低声附和起来。讥诮与奚落,不断地飘进耳朵:“真是小家子气,连这点阵仗都经不起,区区一只小猫儿也能吓破胆。”
“想当年昭和贵妃面圣选秀时,贤妃养的乌花点梅的爱犬突然受惊冲上前来,贵妃娘娘仍旧怡然自若,深得先帝嘉奖,这才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哩!”
“嗬,她算哪根葱,也配同贵妃娘娘相比,你瞧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不在大殿上尿裤子,给父母蒙羞,就该谢天谢地了……”
“……那可不是。”
几个贵女窃窃私语,咥笑不已。冯田田徒劳地整理着脏兮兮的裙衫,又羞又恼,却又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宁三奶奶,”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适时响起,宛如一股清流,“我家主子说,都怪下人们不经心,天晴了也没把石板路拾掇好,弄污了奶奶的衣裳,向奶奶赔不是呢。请奶奶随我到后堂换干净衣裳。”
几个嘁嘁喳喳的贵女登时安静下来。冯田田宛如遇见了救星,道一声谢,便慌忙随那丫鬟去了。
当冯田田穿着一身簇新的浅金桃红撒花褙子,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重新入席时,不巧又遇见那抱猫的贵女:“哎哟,宁三嫂子这下可算是脱胎换骨了,这样好的衣裳,只怕你生平都没见过罢?”
心中不断回想刚才换衣裳时,屋宇的富丽,丫鬟的奢华,冯田田心乱如麻,根本不愿理会她,索性便不吭声。孰料这位祖宗偏不肯放,笑得越发刻薄:“宁三嫂子走路的时候,可得仔细喽,这次不是自己的衣裳——”
“我看该仔细的是你。本就是你没看好自家的爱宠,扑了人家的衣裳。县君礼遇表嫂,把新裁的罗裙都借给宁三嫂子替你赔罪。你还是抱紧你那猫儿,再弄坏了,怕是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那贵女终于闭上了嘴。冯田田循声看去,替她解围的女子面如满月,目若朗星,衣裳素淡,却神采奕奕。
她在脑海里迅速搜索一番,此人原来是宁修筠同窗,镇国侯府袁二公子的夫人江氏——于是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江氏则抱以和善的一笑。
寿宴很快开始,众人觥筹交错,争相祝贺,自不待言。约莫吃了一个时辰,国公夫人命撤下杯盘狼藉的席面,更换各种茶果点心,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众女眷复又作兴起来,猜枚行令,游园赏景,好不热闹。
冯田田独个站在一旁,仔细观察,园中的贵女们大抵分为两撮。一撮簇拥着今天的主人公,成国公家众星捧月的两姊妹,嘉和县主林静初、阳和县君林浩初,其中自然少不了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几个贵女;
另一撮——数量上稍稍逊色,但也极为可观——则环绕着方才为她解围的袁二奶奶江氏。只见她被一堆人围拢着,应接不暇,却笑意盈盈。
“阿璃,你的第二卷什么时候才肯动笔呀,你别逼我跪下求你!”
“就是就是,你这丫头真真是越来越懒了,一直拖着不更新,好歹先透露一下结局不是,小珠儿是选状元郎呢,还是小将军?我都快急死了……”
“二嫂嫂,我新作了几首小词,有几个字觉得还欠工稳,我都圈出来啦,你快替我推敲推敲!”
冯田田很想走向江氏那一边,但她只是粗认几个字,根本不懂吟风弄月,惟恐再次被人捉弄。她不由得止住脚步,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悄然流连,静静听着她们谈笑。
“宁三嫂子!”一个葱黄裙衫、松鬓扁髻的女孩子笑嘻嘻地伸手招她,“过来一起玩嘛——我二嫂的《从军行》,你看过不曾?”
冯田田被她的天真烂漫感染,一时忘了方才的屈辱,羞涩一笑:“还没有呢,你可以借我一本吗?”
“当然了,我这里有抄本,”袁家姑娘一拍胸脯,“赶明儿我让他们送到你家,任何人没看过这本小说,我都会伤心的哟!”
“幺儿!你又卖弄。”江氏捏了捏女孩子的脸蛋,轻声嗔怪着,眉间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白白让人取笑。等我回过母亲,看她怎么罚你。”
袁家姑娘撇一撇小嘴,撒娇似的揽住嫂子的胳膊:“那也得你舍得!”
眼睁睁看着亲密无间的姑嫂俩,冯田田忽地想起远在淇县老家的娘,鼻子不由得一酸。江氏见了这个楚楚可怜、如十五的月儿一般姣好的姑娘,越看越喜欢,紧紧牵着她的小手,两人一起闲步花阴。
“你还记得我吗?上次筵席上,我抱怨喉咙里总有痰咳不尽,吃药也好不了,你随口说了一句拿艾条灸后颈。我回去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