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的幼崽感到恐惧。
围着棚子的人们都跑进了村子里,他们呼朋唤友,拿着火把,非要聚集在一起才能够处刑这个罪恶的天人。
最开始喊出话的男人冲进村子里的所有人家里,将女人藏匿天人的消息告诉所有村民。
女人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她怀里多了一捧少到可怜的野果,脸色惨白的把野果塞进了阿万的手里:“阿万乖,阿万不怕,姐姐保护你。”
明明女人已经吓得全身都在发抖,但她依旧强装镇定:“阿万是姐姐唯一的亲人了,姐姐一定不会让阿万出事的。”
“姐姐,阿万被人看见了。”阿万捏着野果,被女人抱在怀里,声音闷闷的:“阿万好没用。”
“不,阿万很好了,阿万很厉害。”女人知道那些人的想法,她们这些卖身女人的命在他们眼里如同草芥,那些人根本就是带着目的来的:“阿万乖乖的,藏进地窖里,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要出来好不好?”
“姐姐呢?”阿万仰起头,注视着姐姐带着泪光的眼睛:“姐姐不一起吗?”
“不,姐姐不去。”女人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她苍白的唇瓣印在阿万的额头上,声音发着抖:“阿万不要出来,等姐姐叫你。”
阿万掀起了木板,注视着地窖里翻滚着看不清颜色的泥水,深吸一口气,跳了进去。
浑浊的水似乎根本没有底,阿万仰着头,黑眸里映出来的天空一寸一寸被眼熟的黑暗笼罩,最后彻底陷入了黑暗里。
阿万下半张脸埋在水里,脚下踩着水,才没有让自己咕嘟咕嘟沉下去。
有污浊的水呛进嗓子里,被阿万面无表情的咽下去,居然也可以止一止腹中难耐的饥饿。
那几颗野果被阿万珍惜的放进衣襟里,打算等姐姐叫他出去时一起吃。
外面的声音传进地窖里沉闷闷的,但是阿万的耳朵似乎从小就比其他人要好,他可以听见外面的吵嚷声。
还有雨水滴答滴答的落进地窖里,阿万敏锐的察觉到水位又上升了,他艰难的扑腾着,又呛进好多水。
“啊——!”
突然!就在阿万艰难的把手指塞进木板与地窖边缘的缝隙里,想把自己挂在地窖的墙上时,木板上突然传来沉重的奔跑声!
那人踩在木板上,踉跄的跑过去。
却最终被人按在了地上!
‘咯吱——!’
咚——!!
木板重重的摇晃的了一下,又凶又狠的砸在了阿万的手指上!
‘嘶。’
剧痛顺着手指一路钻进阿万的骨髓里,阿万只剩下脑袋还在水面上,他张大嘴,艰难的将痛呼声吞下去,脸上湿漉漉的一片。
雨滴落在阿万的脸上,温热的,滚烫,滴到阿万的眼角,鼻子,落进阿万的嘴里!
雨水,是腥的吗?
阿万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要断掉了,他觉得自己好没用好没用,居然会因为手指的疼痛而泪流满面。
好疼啊……
阿万的眼泪滴进水里,他的眼前全是红色,明明一片黑暗,他的视线里也全是红色。
好疼啊,为什么可以这么疼!
阿万张大嘴,却没有听到自己的惨叫声。
压在木板上的人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压迫着阿万的手指也越来越痛。
他哭到抽搐,眼前白光闪烁着,饥饿侵蚀着阿万的理智,他抖着手,掏出怀里的野果,发现野果居然也是鲜红色的。
看起来很新鲜的果子。
阿万吞下了果子,好腥,好涩,一点也不甜。
他一把将剩下的果子都塞进了嘴里,没怎么咀嚼,就都吞了下去。
好饿。
好饿……
好饿——
他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原来自己在喊的是姐姐。
为什么要喊姐姐?
姐姐问什么还没有叫我出去?
姐姐。
姐姐——?
阿万被木板夹住的手指动了动,剧痛之下,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居然将木板抬起了一条缝隙。
早已又光照进了地窖,一切都不是阿万的错觉。
滴在他脸上的雨水确实是红色的。
野果确实是红色的。
他身下浸泡着的泥水,也不知何时变成了红色。
阿万一直以为地窖是他的家,可有一天,屋顶流下来的雨水,却是血红色的。
是,姐姐的血。
阿万突然间懂了什么。
他沉默的,固执的,第一次违背了姐姐,掀开了挡在地窖的木板。
原来,他的力气这么大。
木板上压着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长发披散着,身上都是刀子割出来的伤口。
有人割下了女人身上的肉。
是姐姐吗?
是姐姐啊。
阿万发现自己很冷静,他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肚子里饥饿的轰鸣声在他的耳边回荡着,阿万双手撑在泥泞上,将自己从红色的水里□□。
他身上的衣服都被鲜血染红了,脸上嘴角,眼角乃至于发丝间,都是滴答落下的鲜红色。
此时的阿万,像极了刚吃完人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