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多灾多难的阎山,少说一年是住不了人了。
如此,江南枝无需刻意找借口离开,那群多事又啰嗦的长老一旦问起,她便用一副无辜又无可奈何的眼神望向自己坍塌的宫殿。
楚楚可怜的,活像一只痛失家园却又渴望自由的小狐狸,强留她在阎山,属实不妥。
直到几天后,这群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才反应过来。导致大家痛失家园的不就是这位魔姬殿下吗,拍拍屁股走人就算了,居然还好意思在他们面前装无辜?
然,始作俑者江南枝已行至百里之外的雷夏泽,此时正坐在一只左晃右晃的渔船上,忍着肚内翻涌不止的不适,对着闻鸿露出了一个牵强的微笑。
“为何不御剑渡河?”闻鸿问。
雷夏泽江水滔滔,坐船绝不好受,方才江殃晕船晕得厉害,跳上剑先行渡了河,说是在岸上等他们。
养尊处优的魔姬殿下本也该如此,可她却仍坐在船上一动不动。
“当然是陪你一起。”乌篷的阴影罩在江南枝失去血色的脸,更显几分虚弱无力的苍白。
她嘴上说着不打草稿的情话,内心却在水深火热的煎熬之中,难道是她不想御剑吗?是她不会啊!
堂堂魔姬不会御剑一事,是绝不会让任何人知晓的。
“与你同船共赏江景,倒是别有一番风情。”她强撑着不适探过身,用手勾住闻鸿的臂弯,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江南枝音调绵软,想来是个正常男性都会被这一句勾地魂不守舍,然而闻鸿却视若无睹,偏头转向一侧:“坐好。”
身边的少女偏和他对着来,不经同意擅自靠进他的怀中,见他眉头一皱便立马扶额,掩袖轻咳,“好晕。”
闻鸿拿她无法,干脆静心调息。
江南枝对自己的唐突,似乎成了她赶路以来聊以解乏的最大趣事,而他越是反抗,她便撩得越是起劲。
“这次不推我啦?”许是见人不搭理自己,江南枝用指尖戳了戳他的下颌。
闻鸿纹丝不动,眼神都不愿分她半分。
此时一个浪头打来,魔姬殿下在几番颠簸中失去了逗人的力气,干脆往身后人怀中钻了钻,最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头轻轻搁在闻鸿的颈窝。
少女的温热的呼吸凝成薄薄的水汽覆于他的脖颈,闻鸿不着痕迹地将视线投于泛泛江河水,借着萧萧江风吹散乌篷内无端升起的无名燥热。
此时,在无人注意到的江心水面忽涌上一连串滚滚泡沫,一颗颗碎裂后化成几缕诡异的红烟,飘散在朦胧的蟾光之中,染红了皎皎明月。
*
上岸,江南枝扶着石墩子吐了个昏天暗地。
江殃递去一方帕子。
江南枝顺手接过擦了擦嘴,瞟了一眼弟弟:“我是晕船,你这表情怎么像是要给我送葬?”
“镇上今日来了位大客,雷夏泽境内所有酒馆客房都被挤爆了,原本我抢到了一间,但有人因为我是个小孩,就把我那间抢走了!”江殃满脸气恼,低着头踢着岸上的石子儿。
“岂有此理,那你和他干架没有?”江南枝接话。
“干了,可我…打不过他,阿姐你…”江殃把头低得更低了些,然后抬起发红的眼睛,可怜巴巴望着江南枝。
大概是原主与亲弟弟的血缘感应,江南枝立马读懂了江殃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想让她帮他出头吗,可…按照她现在的状况,不被人按着揍就不错了。
于是,凶名在外的魔姬殿下,蹲下身拍拍弟弟的脑袋瓜子,语重心长道:“打架是不对的,退一步海阔天空。”
江殃:“…”我信你个鬼。
无处可睡的江南枝一行三人,最终去了茶楼准备听一晚的书聊度今夜。
和他们有相同处境的人比比皆是,茶楼今夜人满为患,茶楼老板一看来了商机,当即决定多加了十几张桌位,此番一来,更显拥挤,就连邻桌说个话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们聊来聊去,无非聊的就是此番来雷泽的贵客,杜雎公子。
“这个杜雎究竟什么来头,竟然有这么多人恭维他?”江南枝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用竹筷戳着桌上的酱肘子。
江殃同样一问三不知,挠着后脑勺说:“自打记事起我就被阿姐扔到扶桑去了,至于名人什么的…我只认得书本上的圣贤,却不曾听过杜雎这号人,想来也没什么来头吧。”
邻桌摇着折扇的书生闻言从牙缝中“啧”了一声,不快地看向戴着帏帽的姐弟俩,阴阳道:“哪儿来的粗鄙之人,竟然连妖族三公子的名讳也不知道,真没见识。”
说罢“啪”一下展开折扇,扇上正面绘有一美人月下抚琴图,反面是笔走龙蛇的题词,引得周围人纷纷上前。
“竟是杜三的真迹!”
“背面画的是杜三吗,可真俊呐!”
“兄台这扇子卖不卖,我愿出一百灵石。”
“一百哪配得上杜公子之作,我出五百!”
“在座的各位看来都是识货之人,这的确是杜三公子的真迹,不像某些俗人,就算是公子亲临眼前,恐怕也认不出是谁。”书生朝江南枝一桌若有若无瞥去一眼,又故作姿态笑道:“杜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