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生许是学乖了,这半会儿一句吠叫也没有,只乖巧着坐在谢明秀怀里,乌漆漆的眼珠子动也不动地紧盯着人,满满的无辜。
轻揉了揉泥生的脑袋,谢明秀将它放下,又拉过如意,“早一些翻过去,我们也好早一些回家。”
先前主仆两个寻了个破旧的箩筐,这会子正搭在墙角下。看着倒是合适的,只是站上去摇摇欲坠,非得人扶着才行。
如意不情不愿,“咱们走正门不好吗?非要来翻墙,我这身衣裳可是新做的……”
但再是不情愿,也磨不过谢明秀。
“走正门,难道你想惊动周妈妈,再被训斥一顿?”
谢明秀拉着如意踩上了箩筐,她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事情,难免心中有些激动,“快些来,衣裳坏了我赔你就是。”
“这可是你说的!”
如意眼前一亮,再没了先前的不情愿,踩着箩筐,再借由谢明秀的力道,艰难地爬上了墙,“姑娘,这事儿咱们只做这一回就行了,若再来,保不齐就是要我的老命……”
“好好好,再不会了。”谢明秀递了泥生往上,“再说你才几岁的年纪,如何就是老命了……”
左说右说也不见如意接泥生过去,谢明秀纳闷着抬了眼去瞧——
墙上坐着的如意却像丢了魂般愣愣坐着,话也没一句。
冷风袭过,激得谢明秀打了个冷颤。
那头如意僵着脖子回头,眼皮如抽筋般地朝她使劲眨眼。
正愣神际,谢明秀猛地心领神会……
院墙后头,该不会是父亲带着人在等着吧……?
对上她不可置信的眼神,如意艰难着点了点头。
何止是谢家老爷呢,里头乌泱泱站了满人,方才如意粗粗一扫,几乎是家中所有人都站在院墙下瞧着她。
她的脸算是丢尽了。
磨磨蹭蹭跟着自家姑娘进了大门,如意乖巧地藏在谢明秀身后,力图让自己看上去再不起眼些。
但有这么多人盯着看,再小的动作也逃不过去,她才稍稍动一些,便被周妈妈的眼神夹住。
如意僵住了,不敢再动。
主仆两个脚边的泥生呜咽一声,夹着尾巴跑了个没影。
但它能跑得掉,谢明秀同如意却跑不掉。
深吸一口气,谢明秀直直往前一步,将如意挡下。今日之事,若要说错到底也是她一人的错,没得让如意也跟着受罚的道理。
由左及右,家中所有人都站在院子里,挤满了原本有些空的院子,倒令她生出些眼晕来。
原还道家中人少了,这么个宅子倒也住得下。但这会子看来,这宅子怕是小了……
正愣神时,谢父突然挥退了所有人,“跟我过来。”
暗灯明灭不定,谢父的面上瞧不出喜怒。
迎上众人担忧的神情,谢明秀强装镇定地笑笑,而后提着裙摆跟了上去。
父女两个之间,一向是少话的。
谢父在前头默不作声地走,谢明秀在后头悄无声息地跟。
她垂了眼,树影在廊下交错,像极了水中藻荇。
“听周妈妈说,今日你将那些孩童照顾得很好,你还教他们认字?”谢父无喜无怒,语调也如平常,“你喜欢那些孩子?”
瞧不出他是个什么意思,谢明秀斟酌着回道:“他们都乖巧得很,女儿倒并没有花什么心思……”
谢父“嗯”了一声,“既如此,自明日起,你便好生待在家里看顾那些孩童,不必出门了。”
看着消失在门后的身影,谢明秀一时有些卡壳,她这是……被禁足了吗?
往日总听说哪家的女郎贪玩又被父母禁足在家中,未曾预想到,竟也会轮到她。
谢明秀垂了眼,孤冷冷的模样看得悄跟在后头的周妈妈心头发酸,“姑娘……”
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周妈妈快步上前,“姑娘别看老爷这般,先前姑娘迟迟未归,老爷可急坏了,带着人在外头找了好几波……姑娘回来时,老爷也才从外头回来呢……”
周妈妈再说些什么,谢明秀已听不见了,她唤了一声,“妈妈。”微仰着的笑脸一如往常,“出去得早,我同如意还未用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