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鸟脆鸣,晨风微润。
如意顶着惺忪的模样,哈欠连天着进了屋子——
“姑娘,该起了。”
昨夜里,谢明秀千叮咛万嘱咐地要她今日早些起身,说是今日白间里她们有大事要做......也不晓得姑娘起身了没有。
原本捂着嘴的手怔怔僵在原处,杏核一般的眼睛瞬间瞪地溜圆,“姑娘昨夜该不是没睡吧?”
无怪如意会有此一问。
那微敞着半扇的窗户下,是没灭的烛光,同一双执笔的玉手。
再细细往上,则是未解的发髻与昨日里沾着泥腥的衣裳,想是她一夜都未曾变换过姿势,那月白的裙衫上生出了好些褶皱,皱皱巴巴,看不出半点儿先前的模样。
风里裹了湿雾,扑在人面上,清清凉凉,煞是舒服。
谢明秀揉揉酸痛的手腕,满身的疲惫遮不去她明亮的双眸。
若当真要建养猪场,人力不必说,银钱更是少不得要花上一大笔的。但她昨夜同父亲商议过了,府里如今还剩的银钱可全部投在即将要修建的养猪场上,至于人力么......
如今正值农忙,是以首要还是从自家府上抽人。
好在预备要修建的养猪场,是要傍着山形来建,粗略估算,倒也应当用不上太多人力。只是具体如何,还是得先去详察一番才是。
倘若当真人手不够,非得从阳山百姓里找人来......
谢明秀敛起柳眉,贝齿轻轻含住下唇,带出两道浅淡的痕迹。
这头她还在细思呢,那头如意便上前了。
她揭起灯罩灭掉烛火,又将书案上的物什都收拢到一块,连着谢明秀手里的狼毫也被她取下,
“我的好姑娘,要是让周妈妈晓得了你一夜没睡,看你如何顶得住她的念叨!”
没等谢明秀应声,她又推着谢明秀往净室走去,“姑娘还是先将这身衣裳换下来,再洗洗身子便去睡会儿吧?”
淡青的乌影落在眼下,谢明秀不着粉黛的脸上隐隐透着几分苍白。
但她精神倒还尚好,半点儿没有个一夜未眠的颓唐模样。
“那可不行。”
由着如意同自己一道褪下衣衫,谢明秀神色极为认真,“今日是定下了要去瞧瞧地形的,哪有说不去便不去的道理。”
“可是......”
“好啦,不是还有你时时跟在我身旁吗?有你在我身旁看顾着,我哪里会出什么事?”
如意仍有些不放心,递过手中巾帕,忍不住问道:“姑娘日日这般劳心劳力,为的是什么呢?”
为的是什么?
擦洗身子的手顿在了原地,透亮的水珠顺着雪白滑腻的肌肤一路蜿蜒而下,没入见不到的地方。
这些时日,许多人问过谢明秀同样的问题。
她一个闺阁小姐,为何偏生要去受那等罪?成日在家中赏花刺绣,岂不更悠哉乐哉?外头如何,又同她有什么干系?民生疾苦,自有谢父这般为官者去操劳辛苦,同她谢明秀,哪有什么必要关心?
诚如如意等人所思所想,阳山的一切其实同她都没有什么关系,她也应当如他们所想,只好生待在府里便是。
但......
人之一生所求,不过无愧天地,无愧己身。
她如今所做的,不过是为了,问心无愧罢了。
哗啦——
谢明秀赤着身子从澡桶里起身,被高高挽起的秀发垂了几缕在脖间,湿哒哒地一路往下滴着水花,直落到莹白细柔的脚腕,隐至地面不见。
*
因着方才沐浴更衣花了不少功夫,是以谢明秀过来时,谢父已在饭食桌上等了好一会儿了。
“父亲。”
谢父头也没抬,“嗯”了一声,那双眼睛只盯了手中的卷宗看,“坐吧。”
谢明秀先挑了眼去瞧——
旁的佐餐小菜不必提,都是府里一贯的样式,只是那粥......
米粥里和着些肉片同青菜沫,便是她还未坐下,都能闻见扑鼻的饭食香气。想是周妈妈昨夜听了她的话,今日特意煮了这粥来给父亲尝鲜呢。
谢明秀眉眼含笑,“父亲尝过这粥了吗?”
瓷勺在碗里搅动,更带出浓郁的香来。
谢父放下手里的卷宗,他是一贯不在吃食上费心的,但好和坏,他还是能分辨的。譬如此刻,混着瘦肉同青菜的粥一经入喉,他便双眸发亮,登时觉出好些妙来。
昨日夜里自家女郎说的话,竟是无半分夸大其词。
无需谢父多言,单看他一口接着一口的动作,便知他是极喜爱的。
举了瓷勺递至眼前,谢明秀难得生出了几分感慨:如父亲这般不重口腹之欲的人都会如此喜爱阳山的黑猪肉,倘若卖去别处,又该如何?
只怕不说是人人哄抢,也会是不愁卖的。
思及此处,谢明秀心情大好,也如谢父般,安静用起了饭食。
一顿早膳能用多久?
周妈妈进来瞧着饭食桌上一扫而空的碗碗碟碟,乐得跟朵牡丹花似的,一面叫人进来收拾,一面又道:“老爷午膳可还在家里用?”
谢父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