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能抽出些功夫在家中用早膳已是难得,“衙门事忙,午膳着人送来便是。”又看向谢明秀,“我儿志向高远,为父深怀欣慰。只是再出门时,便将周扬带了一路在身后吧。”
这头周妈妈还稀里糊涂不知谢父什么意思呢,那头谢父便起身匆匆出门了,随后谢明秀也跟着起身出去了。
留下周妈妈满头雾水,一把扯住如意问道:“老爷说什么呢?姑娘要出门做什么?怎么还说上让周扬跟着姑娘出门?”
如意摇头晃脑,煞是可爱,“周妈妈,咱们姑娘呀,要在阳山建个养猪场哩!”
“什么?”周妈妈疑心自己是听错了,“什么养猪场?”
“喏——”
如意眼睛朝周妈妈手里的海碗一撇,“就是这黑猪肉,姑娘觉得好,说是要在大阳山圈个养猪场出来,专门养黑猪呢!”
这怎么使得?!
周妈妈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若非如意眼疾手快,那斗大的海碗只怕便要摔碎了。
“不成不成。”
捧着个海碗来回踱步,周妈妈口里翻来覆去只一句话,“姑娘怎么能去养猪呢?”
她们府里冰清玉洁的明姑娘,如何能去养猪?
便是再好的猪肉也不行啊!
若真觉得好,日日去集上买来就是,何苦要自个儿去喂呢?又脏又臭的,没得污了姑娘的衣裳。
“不成!”
周妈妈将手里海碗往如意怀里一递,“我得去劝劝姑娘。”
眼瞧着周妈妈火急火燎往外跑,如意急了,原地一跺脚,捧着个大海碗追了上去,“哎!周妈妈你别急啊,你听我把话说完......”
如意才跑了没两步,迎头便瞧见谢明秀站在院里。后者正同周扬说着话,见周妈妈与如意一前一后过来,谢明秀轻轻柔柔抬起了眼眸——
缕缕金线披挂在她身上,倒真不似凡间人。
“妈妈?”
温和的声音唤回了周妈妈的思绪,也叫她想起了来意,她上前两步,苦口婆心道:“姑娘怎地想着要圈地养猪?那等脏活哪是姑娘能做的啊?若真是喜欢,我日日去给姑娘买些回来就是了......”
“妈妈觉着这猪肉如何?”谢明秀温声打断周妈妈。
周妈妈迟疑了半晌,“吃起来倒是不错......”
那黑猪肉,府里上下都是吃过的,也都是觉得不错的。
但哪怕那是什么龙肉,也不值得谢明秀大费周章去养呀!更别说那只是比寻常猪肉好些的黑猪肉,算得上哪门子的好东西?
恰这时,如意也刚刚好走近。
“妈妈跑得也忒快了。”如意原地喘了几口气。
瞧着周妈妈有些年岁了,却不想跑起路来,竟是连如意也跟不上她。
“妈妈方才只听了开头便急匆匆走了。”如意胸口的气顺了,“却不听听,咱们姑娘是为什么要去养这黑猪吗?”
那倒是没想过......
周妈妈怔在原地,她身后的周扬更也是竖了耳朵在听。
“妈妈与我是一样的,都是苦出身,进了府里才有了些许好日子过,这都是老爷和姑娘心善。”如意话才起了个头,便惹来周妈妈泪眼花花,这府里的人,哪个先前不是过够了苦日子的呢?
递了手绢给周妈妈,如意继续道:“但咱们在府里是有吃有喝,不管冬夏都有衣裳可换,那外头那么多人呢?吃不上饭的,穿不上衣的。
妈妈也别当我不晓得,素日里妈妈都是把自个儿的饭节省下来,悄悄分了给周围的住户的,这些事情,姑娘都是瞧在眼里的。”
周妈妈拭泪的动作一顿,悄悄拿了泪眼去瞧——
自家姑娘低敛着眉眼,十足的慈善。
“妈妈有一颗善心,我也是有的。”
谢明秀接过了如意的话,“日前我同妈妈讲: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今,便是我要为阳山百姓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那也不能去做这些脏活啊......”
周妈妈红着眼眶。
他们府里明姑娘,谪仙一般的人物,如何能去那肮脏地里弄脏衣裳?
“即便是姑娘想为这些可怜人做些什么,让他们自己去做也就是了,姑娘何苦还要自己去?”
谢明秀摇头轻笑,“身先士卒者,方可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