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这种事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的。
像魔法师那种擅长等待的人,卞清的生平和死平都不会再出现第二个。
她不擅长做这个,更不愿意等,望着看不见边的大海,她多次生出跳下去捞乌特的想法。
不知道他怎么游的泳,一次头都没探过,急得她踩在沙滩上的脚趾都收紧了。
若不是身边的影子人在这儿,她早下去了,可她又不记得自己的身体,有没有游泳的肌肉记忆。
怪物有怪物的游法,她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
大海拍打着浪花,湿润了卞清的脚,那棵屹立在海中央的夜海箫树,还是那般挺/立。
风吹了一阵又一阵,卞清这辈子没这么讨厌过海啸和箫的声音。
“我和你说话的话,他能听见吗?”她将下颚搁置在了膝盖上。
太阳离了海平面,悬挂在高空,照得整片大海波光粼粼。
卞清久久没等到回答,偏头看向身边的影子人,它模仿着她,抱膝坐着,他的身躯同乌特一般高大,做这个姿势,看起来别别扭扭的,多少有点儿委屈。
乌特说,影子人分身也能完美复刻他的本身,不该不说话才是。
她问:“你怎么不回答我?”
影子人依旧不说话,看着她的眼温柔缱绻,波光粼粼的大海仿佛在此刻全都融进了他的眼里。
换了替身后,是演都不演一下了?
卞清转了回去,望着大海:“我表白的时候,一定要让他把你放出来,省得那个呆子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分身比正主诚实得多,顺从本心,不遮遮掩掩。
但到底不是真正的乌特。
卞清下了指令,“转过去,不准看我了。”
瞎占便宜。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没等到一点消息的卞清,最后一点耐性也磨没了,她站起身,往海面走。
斗篷被一股力量牵住,卞清挥手挣开,不小心啪的一声,拍响了影子人的手背,“你一句话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他的情况?他死了怎么办?”
“不……会。”看见她生气了,影子人颤颤巍巍说了这么句话。
卞清看着他,正要冷笑着,让他拿出证据,影子人蓦地转移了视线,看向海面。
眼神里的情愫全然不见,凌厉地盯着那片海,蓦地开口:“他被困住了。”
话音将落,被它牵住的漂亮鬼便一跃而起,跳进了海里。
影子人的神色起了波澜,身体扭动着,化作一团黑影,附在沙滩上。
她该一早下去的。
精通格斗的她,怎么可能游泳都不会?
越往下潜越是安静,连海啸和箫的声音似乎都被淹没了,乌托海下一片死寂,放眼望去,清澈的海水里,一条海鱼都没有。
鬼的身体使她能在水下自由呼吸,就是没办法说话,唤不出乌特的名字。
卞清拨开深邃的蔚蓝,凭着在岸上的记忆和方向,往前游去。
在海的颜色变淡的那片区域,她看见了被树枝缠住的乌特。
他坐在一根更粗更大的树根上,双手闲然自得地去解缠绕在脚踝上的根蔓。白到透明,几乎能透过它看见海水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缝隙之间,扯出根蔓拉开,又绕开圈。这样解了几个来回,根蔓总会在全部打开的那刻,再度缠上。
乌特甚有耐心地重复,看得卞清的火,扑扑直冒。
乌特看着再度缠紧的根蔓,无措地眨了下眼。
他总算知道魔法界为何没有魔法师出售夜海箫枝了。来之不易的药草,能用到的配方又不多,自己都舍不得用,怎么会拿出去卖?
魔法师以前为了“回到过去”,应该吃了不少苦头,他记得魔法师的肺活量差极了。
他现在全凭自身的影子系统,完全不呼吸,才撑了下来。
就是不知道卞清是不是等着急了。
刚想到卞清,他的头皮就紧了起来,头发被一双手揪着揉搓。
他抬眸,看见背后的卞清,咧开了嘴:怎么下来了?弄清这片海域后,他不担心卞清会出事。
卞清不管他,对着他的鬈发一阵发泄后,才开口:我以为你死了!
他们无法发出声音,全凭口型交流。能互相看懂对方的意思,卞清都觉得神奇。
乌特抓住她作乱的双手,笑着对她说道:影子是不会被淹死的。
他只说到这里,说多了,怕头发给卞清揪没了。
乌托海的特殊——包纳万物,让他被卷入后,很难凭岸上的分身脱身。否则分身早该感觉到不对了,不至于触碰到海水,才察觉出来。
卞清问他:现在该怎么办?
乌特指着海面:你上去掰断一根树枝试试?它吃痛了,也许就放开我了。
卞清的特别,能让夜海箫树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值得一试。
虽觉得他提出的建议很不靠谱,卞清还是往海面上游了。
乌托海的海流并不平稳,尤其是中间的部分,更像那天他们在游乐场外围看见的过山车,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卞清游出海面,稳了好几次方向,才抓住一根枝丫,然后用力一拽,握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