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广场,其实是虞疏在心里为这块地方取的代称,是平日里众弟子聚集上早课之处。此刻但见处处人头攒动,少男少女们三五成群地聚成一团议论着什么,一个个的或面色阴沉、或抖似筛糠。
虞疏在人群中央找到了她大师姐许音秋。
许音秋在这个位置,并非源自她身份如何尊贵,而是身为云锦山派的宝贝丹修被护在这里的。
云锦山派有千年历史,因着守护天下苍生的立派之本,对前来拜师学艺的弟子可谓来者不拒,有缘者可升为内门弟子,无缘者便在此修得一技之长,也算有个安身立命保护家人的本事。至于学费,则不作过多要求,并非是云锦山派如何富比王侯,其中的真正奥妙,正是在丹修符修两派之中。
丹修之中,以修真界唯一以丹道跻身半步飞升之境的时楚仙尊及其弟子为主,所炼制之丹药堪称价值万金,而此万金,就全被这师门慷慨充公了,其他丹修符修也是如此。
人道投桃报李、饮水思源,故而门派上下,凡见丹修符修,必加倍以礼相待,被以礼相待的修士们,又都觉着修道者何须在意钱财外物?便就再报答回去,凡门派中人,家中有谁有疑难杂症,均不吝分享之仙草灵药,如此善善相报、源远流长,才有今日云锦山派之美名。
许音秋便是此类代表,虞疏找到她时,她正忙着给众人分发风行丹,并叮嘱如有异状,吃上一粒撒腿就跑。轮到虞疏时,许音秋更是直接塞给她一大把乱七八糟的小药瓶,什么风行丹凝血散健心丸补天丹……一边埋怨着徐辙不教虞疏点有用的。
“师姐!我嗲——师兄呢?”虞疏开始想把自己舌头吃了。
“大师兄?”许音秋露出一个“你口音真别致啊”的表情,略加思索后答道,“今日一早下山去了,说是山下有个村子河水有异,去调查了。”
“喔……那现在这是?”
“嘘——你看前头!也不知道这些魔界的人要干什么,总之记得保护好自己!”
虞疏下意识握紧了许音秋塞给她的小药瓶们,抬眼向前望去,只见先前状似巨浪的团团乌云之间,如今又隐隐有妖异紫气来回翻涌攒动,活脱脱一副小说故事里天魔降世的气氛。
再往下看,便是相貌千奇百怪的魔族们了。为首的则是个人类打扮的女性,看上去二三十岁模样,长眉入鬓,眼波流转,顾盼生辉,面上端得一副高傲矜贵模样。栩栩如生的蛇形软剑盘在腰间,凝脂白玉般的腕上两个墨绿色玉镯摇摇晃晃,仔细看去才能发现,那并不是什么特质的法器,似乎只是普通的凡间首饰,只不过被她戴的有如价值连城的宝贝一般。
虞疏从未见过这般能反衬首饰的人物,不由得多看几眼,许音秋见她情状,低声向她说明:“那就是魔界的魔尊,名叫璟茗。”
“璟茗…?”虞疏生涩地重复一遍,许音秋在她手心写下是哪二字,虞疏又念几遍,也低声道,“真不像个魔尊会有的名字。”
许音秋似乎想说些什么,人群前头的掌门开口,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魔尊想要毁约,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
虞疏猜想,这指的是百年前掌门与魔界魔尊指心为誓,保证两界千年内不起干戈,如有哪方食言,道心崩塌,神魂俱灭,掌门这是在暗示魔尊毁约之代价。
“哼,本座可没心思拿自己的性命陪你们过家家。”魔尊璟茗开口,声音一如虞疏料想中美妙动听,只是多了几分埋怨在其中,“再说了,想毁约的可不是魔族,本座这次,就是来朝你们讨个说法的。”
掌门名叫述玉,是位剑修。据说少年时性情放荡不羁,曾一人一剑惹得整个修仙界猫憎狗嫌,故而被其恩师要求接管门派,妄图以大大小小的琐事磨练他这性子。
只是没想到,经年累月,非但没能磨练得沉稳庄重,反倒成了现在这副说话拐弯抹角、阴阳怪气的模样。不过好在他的毒只停留在嘴的部分,心性依旧是纯良刚正,加之十分护短,总体上是个受大伙爱戴的好掌门。
述玉听魔尊璟茗显然是有事要说,便故意不接她话茬,只挑挑眉毛,招来自己手下弟子,笑道:“来,跟魔尊说说,她这番所谓讨个说法,需要赔多少灵石?”
那弟子端端正正地朝述玉行了个礼:“是,魔尊率领手下造访我派,共打伤弟子三十四名、毁坏大殿屋顶十三处、烧毁栈道十二处、砖石五百三十二块,还有……”他说到此处,明显一副欲言又止模样,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了述玉一眼。
述玉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他蹙起眉头,连声音都正经了许多:“接着说。”
弟子:“还有时楚仙尊的药田……有目力好的弟子遥望到火光,不知烧了多少。”
在场众弟子人人皆知那药田是个什么分量,因此不约而同地朝那魔尊瞪去。
虞疏在征得师姐同意后朗声道:“弟子方才正在醉云树下看守,药田烧去了三分之一,包含仙草七十二株。”
她不说还好,这一开口,连述玉也开始哀怨地瞪了过去,魔尊璟茗则是在听到数字后,猛地看向虞疏。
虞疏被那眼神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地弹开手中攥了许久的小药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