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身上盖着纯白被单, 紧闭双眼, 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口鼻罩着氧气罩, 还有几根管子从他身上伸出, 连接旁边的各种仪器。
他躺在那儿很是平静,就像没了呼吸, 顾津觉得那被单惨白得吓人,要是再往上盖几寸,跟死人没什么差别。
她突然十分惧怕,不敢过去。
医生回头问:“病人家属在哪儿呢?”
顾津反应不过来,仍坐着没有动。
小护士一看她呆愣愣的样子, 赶紧跑过来:“怎么还傻坐着呀,主任叫你呢。”
顾津这才动了下, 猛地起身,一阵头晕目眩, 又跌回凳子上。
护士赶紧扶住她,顾津道谢, 这回起身的动作放慢一些,拢紧身上的薄毯缓步挪过去:“主任,他……情况怎么样?”
主任摘下口罩,停下来说:“病人失血量过多, 背上的玻璃取出来了,万幸是扎得不深, 肺部有一定程度的损伤,已经及时处理了。”
顾津想确定一下:“您的意思是……?”
“多亏年纪轻, 静养吧。”
“就是说,没有生命危险了?”
这种情况谁也不敢把话说得太肯定,主任模棱两可:“暂时来看是这样。”
李道被转入单人病房,主任跟着过来看了看情况,又嘱咐身边护士一些注意事项,才同顾津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护士出门时将病房的灯转暗,不大的空间里,放着病床和一把椅子,侧面是窗,似乎警察又多了两名,倚在旁边,不时朝里看一眼。
顾津把那把椅子搬到病床前,坐在上面,屁股只挨了一半,背部绷得笔直。
李道仍然昏迷,胸膛和背部的伤都在右侧,腹部垫着枕头支撑,不得不侧身躺着,他整个人处在静止状态,只有氧气罩里的白雾时轻时重,证明他还活着。
他的脸好像在一夜之间塌陷进去,嘴唇紧抿,遮在透明罩子里看得不太真切。
顾津第一次观察他的睫毛,不像女人那样又长又卷翘,而是浓且短,感觉硬邦邦的。
顾津盯着看了会儿,伸出食指轻轻触上去,他一向警觉,这次却没什么反应。
外间的警察将门打开一道缝隙,探头看了看,又退出去。
走廊的杂音传进来,伴着仪器的单调声响,病房内的氛围显得更加静谧。
顾津稍微掀开他身上被单,去找他压在下面的手,她脊背不自觉放松下来,那掌心的温度不似在山洞里那样冰冷,而是恢复以往的干燥温热,握着就很有安全感。
顾津凑近拿嘴唇贴了贴,侧过头,脸颊放进他掌心里蹭了几下,舒服地闭上眼。
刚开始还胡思乱想着,后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也许疲劳过度或是别的原因,就如同晕过去般无知无觉,睡得极沉。
不知过多久,顾津被头顶的异动弄醒,朦胧中感觉有人一下下抚摸她的头发,力道又轻又慢,只是不经意间扯到她的发丝。
她以为是在梦中,小声哼了句什么,脸颊又往胳膊里藏几分,那只手不动了,压在她头顶,带着沉甸甸的力量,只是没过多一会儿,又轻抚起来。
意识渐渐清晰,顾津腾地坐直身体,对上李道的脸。
他在看她,眼睛只睁开一道缝隙,目光却又冷又平静。
一瞬,顾津愣了下。
“你醒了。”心中的惊喜之情盖过那点异样情绪,顾津要起身:“我去叫医生。”
“别动。”
他声音仍是无力,两个字,却透出冷漠。
顾津下意识坐回椅子上,抿嘴看着他。
李道背对窗口,所以他醒来暂时没人发现。房门半开半合,隐约能听见外间警察的交谈声,他和顾津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外面的人都会立即进来。
另一侧的窗外天空泛着青色,大概是清晨三四点钟的光景。
顾津没想到李道能醒得这样早,握着他的手,小声问:“你……哪里不舒服?”
李道抽出手,去摘脸上的氧气罩,长久地看着她,半晌,收回眼中所有情绪,终于开口:“我说什么,你都会照做?”
早已注定的结局,终于随他这句话逼迫彼此必须去面对。
顾津低下头:“我能反悔么?”
李道说:“不能。”
顾津身体僵住,吃惊于他的干脆。
真正要做抉择时,她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洒脱,或者说,她没有他心狠。
心口还是不可避免地隐隐泛疼,顾津嘴唇有些抖:“我以为,最起码……你会说让我等你的话。”
李道隔了会儿才说:“等我?你想等到什么时候?十年还是二十年?你确定到时候我还硬得了?”
“或许没那么久……”
“多久由不得我们,这种重罪你心里应该清楚…顾津,我们才认识半个月。”他嘴角扯起一个弧度,轻声说:“不是傻么。”
“这与时间无关。”她立即反驳:“共同经历生死,难道还不够?”
李道冷哼一声。
顾津握住自己的手,说得很慢:“如果是时间问题,去年绵州地震,我见过你。”
他表情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