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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珩(1 / 2)

卫昤安第一次见到王珩那天,是庆业十四年的元宵节。

半月前,她还是金陵太守卫仲松的独女,半月后,她便成了当今皇帝王珩的继后。

彼时,元宵节的热闹和喧腾化开了冰冻月余的长安城,街上的灯笼金灿灿的,带着温热的暖香,把细碎的雪地映照地通红一片。

散着厚重幽袅的鹊脑香的晗元殿中,卫昤安身着正红刺金桔纹边的五凤飞天翟衣,端坐在松软的鹅绒毡子上。头上是镶了五颗东珠和一颗浑圆红宝的赤金凤冠,压得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略伏低了身子。她透过执在面前的金线牡丹绢扇,怯怯地打量着这座镶金缀玉的华彩殿宇,却只觉得脖颈间徒增凉意阵阵。

门“吱呀”打开了,只进来了一人。

昤安在绢扇后觑着那双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绣了金龙缀了明珠的朝靴,呼吸便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有绵绵如风的酒气向她袭来,紧接着手腕上便是一凉。下一刻,一双凉意甚玉的手以不轻不重的力道携着她的手腕,却下了遮住她面容的扇子。

面前之人是王珩,大梁的第十七位皇帝。

王珩长着一张世间男子少有的清霍面庞,恍若夜雨初霁之后天边的第一抹亮色,浓眉如墨,长睫若扇,卫昤安从来不曾想到这样长而密的睫毛会长在一个男人的眼睛上。他有一张瘦长的脸,五官的轮廓比常人要清晰许多,鼻梁英挺地像是山脊嶙峋的的棱角,面色透出久病之人才有的的苍白和脆弱,唇色也有些黯淡,像是早春的花色。

坊间多传当今陛下自小身体羸弱,久病难医,如今看着王珩的气色神采,此言实属不虚。

“怎么?皇后怕朕吗?”带着四分酒气的声音在昤安面前淡淡散开。

昤安半低着头,左手紧紧拽着搭在床沿的披帛:“臣妾不敢。”

王珩笑了,那笑中却没有什么喜色,那嘴角分明朝上微微扬起,眼里却似秋水一样濛濛而哀婉。

“皇后这一路辛苦了,听闻皇后曾在雍州停留了整整半日,怎么?是贪看雍州之景吗?”

话语分明是平静的,可却含了十足的试探。

昤安不懂王珩为何会有此一问,只能如实答道:“臣妾途经雍州时因水土不服而头晕胸闷,实在不堪其扰,又想着这样并不会耽误入京的日子,才停下休息了半日,臣妾的陪嫁女医林颂还给臣妾开了汤药,略略好转之后才又启程的。”

元宵时节,晗元殿中熏了上好的红罗炭,整个殿宇暖意融融有如盛春,可昤安却始终无法从这殿宇中感到任何的热气。

王珩亦是如此,他眼中的光脆弱而清冷,朝着昤安直直打量过来:“如此说来,是朕疏忽了,竟不知皇后路上曾病过.......”他的嗓音也如拂叶之月,带着难以言说的冷涩,“皇后可知,朕的上一位皇后司徒芷是为何突然暴毙的吗?”

司徒芷的死亡,昭告天下的榜文中只说了她是暴卒,并未说明原由,所以昤安当然不知。可王珩的语气,却让她本就忐忑的心肠更加如临风之柳絮,毫无安定可言。

“此乃宫廷密事,臣妾岂会知晓?”

王珩对着昤安幽幽一笑:“是朕在她的饮食中下了让人神智昏聩的毒药,花了整整八年的时间,慢慢药死了她。”

昤安手中的绢扇跌倒了地上。

王珩看着惊得做不出任何反应的昤安,眼神有些许的不忍:“你很疑惑为什么罢,因为她是司徒启的女儿,这些年来,帮着他父亲做了不少事,前朝的,后宫的......朕,像一个婴儿一样,被他们父女俩玩弄于股掌之上!”言及此,他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直咳地那原本白如宣纸的脸色都微微泛起了红色。

昤安终于从深渊般的迷惘与恐惧中回过神来,听着王珩的话,嘴里只喃喃念着:“司徒启......”

昤安对这位司徒大人早就有所耳闻,无论是坊间传言还是父亲的讲述,都把这位权倾朝野的当朝首辅九千岁传得神乎其神。

据说,他当年不过一个小小的侍郎,却因为在先皇的寿宴上献出了祥瑞之宝成为了宠臣……

据说,先帝对他极其信任,亲自任命他为皇子的太傅……

据说,他对当时还是皇子的王珩极其关照,待其如子……

据说,他城府极深,不可捉摸,创建了刑狱司来监督官员,内持朝政,外控军事,在六部和各司皆有爪牙,手眼通天,无所不知……

据说……

当然,这无数个据说里,也自然有司徒启和王珩早已剑拔弩张不睦已久的传言。

如今,这传言显然已成了事实,且比那传言更加炽烈凶猛。

王珩听见昤安的呢喃,似是被人猛地揪了头发一般迅然回身,一双秋水眼直直逼视着她道:“对,就是司徒启,皇后记住了,与司徒启有关的一切人一切事,你都不要近身,也不要参与。明白了吗?”

这些宫廷秘闻对昤安来说就像那戏本子上蚊蝇般的字,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那密密麻麻字迹中的一点。如今陡然深陷其中,她惊然中更多的不解与迷惑。

“可臣妾是皇后,坐在了司徒大人的独女曾经坐在的位置上,不管臣妾想不想牵扯进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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