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事情当中，怕是都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她没有顺从地回答王珩，而是苦笑着抬眼凝视着面前的王珩，眼中闪着王珩难以触碰的、澄然而笃定的光芒。
昤安有着让任何人都过目不忘的美貌和气质，像是高山上突然绽开的寒光，带着凛冽而无法忽视的惊艳和光芒。任凭是谁第一次见她，都难掩眸中的怔愣与惊讶。
这样一张脸，含着这样懵懂又透彻的光，几乎像利剑一般刺痛了王珩，试图用酒意来驱散的愧疚与不忍终是又尽数回到了他的胸腔之中。
“身不由己，无可奈何......”王珩似吟诗般垂头喃喃念着这八个字，突然就抓起桌案上的酒壶，将那整壶酒都尽数灌入喉间。似是酒太过猛烈，他艰难而虚弱地伏在桌案便，连连喘息不止，喘着喘着却又哀哀地弯起了嘴角。
“身不由己，无可奈何......说得真好，卫昤安，你说得真好！”他靠近昤安，双手扣住昤安的肩，含了两分泪意的眼直直锁住她的，“我们都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所以，卫昤安，对不起，不要恨我。”
王珩似是又醉了几分，身上的酒气越发浓烈。他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朝前走了几步，又怔怔道：“你说得对，连我自己都是困兽一只，又有何资格祈求上天不要将你牵扯进这旋涡之中？”
昤安站起身来，眼见着王珩掀开漫垂的纱帐向外间跌宕而去。彼时殿中并无他人，王珩也并未离去，只是独自歪在了那一人长的海棠长榻上，似一片坠入湖心的枯叶。
一片硕大而哑然的安静中，只闻王珩的声音烟尘一般流溢在殿中。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慷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王珩低迷地笑笑，没有如原文那般继续吟诵下去，而是道：“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昤安隔着十步的距离远远望着这位年轻却又哀伤的帝王，心中的慨然和苦痛在此刻勃然而出。
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的新婚之夜，不是没有过少女怀春的悸动和羞涩。可在庆业十四年的元宵节，在她的新婚之夜，相伴她的只有这金菩萨一样的晗元殿，还有面前这个背身而卧、孤伤如秋的男人。
不，还有她即将被卷入漩涡，叵测飘摇的命运。
她默默将一床薄被盖在了已经迷糊睡去的王珩身上，悄然退去。
她没有叫人来服侍她，只默默坐于刻了金凤莲花纹的铜镜前，疲惫地卸去了满头的钗环。
青丝尽散之中，她颓然垂头。
她知道，从此刻开始，那个金陵城里的女公子便已经不在了，她是大梁皇后。
立于金顶之上的，亦是风雨之巅的大梁皇后。
她静坐片刻，将桌上的散着诡异光芒的凤冠收回了箱子里，回头的时候眼中却有了斑驳的泪光，她抑住了它，缓缓地回到床上合上双眼。
过了一会儿，上好的粟玉枕上粘了参差的水痕，湿而热，渐渐化开，最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