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宫女掉了包,才能够偷梁换柱,不让她的身份惹人怀疑罢。”
昤安颔首轻笑:“陛下说的是,真正的江锦眠,此刻还未央宫里守着夜呢!”
王珩低头注目着卫昤安,许久以后才豁然长笑,道:“好计,不愧是卫昤安!”
昤安在模糊的光里淡淡笑着,谁也不知道,她的笑里掺杂了无数的疲惫还有失落,她其实是无根的劲草,随时会被疾风刮走,在无人能至的地方瑟缩着发抖。
更加没有人知道,在此前的一个月里,她经常梦见自己满身是血地在一堆死尸中间挣扎着,那个刺客死亡时喷洒出来的血液还有兰贵人撞壁而死时四处飞溅的血花,不止一次打断她的睡眠,还有那个曾经在她怀里短暂停留的幼小的婴孩,也一次次如突然闯入视线的飞花一般闯进她的思绪。这些关于死亡还有忐忑的梦境,折磨地她筋疲力尽,即使在佛像面前跪念三百佛音,也洗不掉她心里的歉疚还有恐慌,即使晗元殿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燃着上好的鹊脑香,她仍旧会闻到断续的血腥味幽幽地从四面八方传来。
垂目愁思之中,一双龙纹朝靴出现在了视线中,再一抬眸,王珩已经站到了她的眼前。
“还是怕吗?”
“嗯。”昤安点头,“这些日子见的血,比前十八年加起来的都要多。”
王珩的目光里有温暖的烛火不断跳耀,显得里头的神情愈发浑浊:“我也怕。”他朝昤安伸出手去,“所以,我们一起,只有我们一起,才能不那么怕,才能在这绝境之中博出一条生路。”
昤安望着眼前半是脆弱半是迷惘的清隽的男人,心下一动,颤颤地将手放到王珩的掌心。
烛火微摇,天旋地转之间,直教人分不清那摇动的烛火究竟真的是烛火,还是王珩眼中模糊又攒动的光影。
她望着那攒动的烛火,只感到自己被王珩横抱起来置于柔软的被衾上,然后是他轻柔绵密的呼吸朝自己翻涌过来,在自己的唇齿与肌肤之间也烙上了他所独有的那股舒朗却低沉的气味。
纱帐被王珩扯下,覆住了昤安的眼。
她沉沉闭眼,伸出手去拥住王珩,一片晦暗与纠缠之中,她敏感地察觉到王珩也是如此小心又沉痛地拥着她。他们就这样在一片式微的光影里紧紧相拥,像迷失于风雪中的旅人,奋力地拥抱着尚有余温的干柴。
蒙昧又迷乱,凄愁又黏腻,是昤安对这一夜最深的记忆。
夜色已深,昤安沉沉睡去,王珩却是披衣起身,回头深深凝望着她。
他其实很少直视昤安的美,也很少这样仔细的看着一个女人。作为一个男人,他敏锐地察觉到昤安和他曾拥有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一样。卫昤安对于他来说像是枕上的花,摘不到、闻不着,是空中一抹似有似无的月光。哪怕此刻他们已有了肌肤之亲,他却依旧觉得自己未曾完整地拥有她。
他试探着走近卫昤安,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端详着她的一呼一吸。他看着昤安发青的眼圈还有凌乱的碎发,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疼惜和心酸,他不得不承认,他在乎昤安,因为昤安是他在深宫之中唯一可以信任的女人,他想要保护昤安,因为他珍惜昤安的一分一毫,但是昤安就像是高山上的一捧雪,他怕捧化了,也怕捧不着。
他就在这样隐秘的情绪里纠缠着,最终也得不出一个完整的结论。他只是疲惫地觉得,他这样残破又可笑的人生,终究是无法完整地去拥有和爱护任何一个人。
他穿好衣服,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来到正殿,从一个暗格里拿出自己的母亲慕容贵妃的画像,在豆大的烛火前仔细端详着,终于露出了孩子一样的笑容和伤感。慕容贵妃是昌黎慕容士族的女儿,继承了慕容家族一贯的好相貌,画像上的她风华正茂,美得不可方物,正淡淡地站在那里拈花微笑,这是在卫昤安未曾到来的漫长岁月里,王珩在寂寂的夜里唯一的念想。
夜深深地迁徙着,空旷的大殿之上,没有人能分享一个君王的寂寞,除了一盏灯火一张画像以外,这里拥有的,只有寂寞者浅浅的呼吸声。
就在此时,正殿的门“咯吱”一声开了,在空洞而漫长的夜里,就像是一声沙哑的叹息,在灯火熹微的大殿中缭绕着。王珩应声抬头,待看清了来人已后,沉声开口:“你来啦。”
来者一身黑衣,中等个子,身姿婀娜曼妙,声音像从风中刮来似的,带着不辨喜怒的沙哑和酸涩:“皇后娘娘呢?”
王珩默默将手中的画轴合上,一面闲闲道:“她睡下了,你有什么话,和朕说是一样的。”
那人沉默片刻,问道:“李林钧的案子,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王珩隔着小小的烛火沉默着,眼神肃穆地审视着眼前的卷宗和供状,像是在面对一桩复杂莫测的棋局,良久,他才缓缓道:“朕早料到你会有此一问,如今也不欲瞒你。想必你也知道,李林钧是司徒启一手扶持上来的人,是司徒启在朝堂上最尖利的爪牙之一,他手下的刑狱司,更加是司徒启的最灵敏的耳目,所以,司徒启绝对不会甘心让他多年扶植起来的一个帮手就这么倒台,势必会在处置量刑之时横加阻挠。朕敢肯定,今晚他一定和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