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真“噗通”一声跪下道:“今日肃亲王还有司徒大人突然一前一后进宫面圣,还押了一个囚犯进来,在授章殿待了足足一个时辰,奴才在外头听得不真切,只依稀听到什么黄河水灾、赃款、书信什么的,似乎……还牵扯到卫仲松卫国丈。陛下命奴才过来请娘娘赶紧动身去往授章殿,肃亲王还有司徒大人也候在哪里呢。”
昤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直泛青光,背脊早已生了密密的汗,还不等她说话,刘苌早已出声:“这肃亲王不是去分发赈灾的银两了么?前些日子陛下又命他好好处理好赈灾的后续事宜,怎么也要秋天才回得来,怎么这会子提早回来了?此事与司徒大人又有什么相干?”
孔真顿首道:“徒儿只知道司徒大人也进了授章殿,别的实在是一概不知!”
昤安心乱如麻,连忙起身往授章殿赶去,心里咕咚咕咚打着鼓,等她来到授章殿的正殿的时候,肃亲王王槐并上司徒启已然在殿中候了她多时。殿中的金龙出海的大瓷缸中的冰块也化成了静悠悠的水,泛着眩晕的涟漪,王珩在正中的龙案前坐着,面前累累的书本和奏折淹没了他的身子,只露出一张眉头紧锁的脸,上面是说不出的阴沉还有疲惫。
昤安强定心神,依礼下拜:“臣妾叩见陛下,愿陛下万福金安,长乐未央。”
王珩沉沉的声音遥遥传来:“皇后不必拘礼,起来说话。”
分明是豁达温和的话,却听不出丝毫豁达轻松的意思。昤安抬头和王珩四目交汇,眼波纠缠之间,昤安默契地从王珩的眼中读到了不可说的幽微情绪,昤安冥冥中觉得,今天的事必定不会简单。
昤安站起身,不等开口说话,已然听到王珩道:“皇后莫慌,朕召你前来,只是想让你辨认一样东西。”
他刚言毕,王槐就把一张信纸递到了昤安面前,说是信纸,其实上面还覆盖着另一张金纸,信上的内容已经被金纸遮去了大半,只留下开头寥寥几个字。王珩道:“皇后且仔细看看,这信上的字迹,你是否认得。”
昤安低头一看,顿时如遭雷击,只见信上未被金纸遮去的部分端端正正地写着“吾弟展信安,盼诸事得宜。”如劲松立于凌霄,似高竹翠于松林,笔法苍劲有力,字体飘逸顺畅,一看便是行家之手笔,这字体昤安再熟悉不过,多少年来,她就是看着这种字体,练就了一手人人惊叹好书法,她一直深以为豪。
可是,今天,此刻,那满心的自豪却化作了一腔说不明道不清的响雷,炸在了她的耳边。不知怎的,她隐隐感到不安,一颗心像是被搁置在燃火的油锅里,翻来覆去地炙烤着。
正在惴惴之间,王槐在一旁幽幽开口:“娘娘看仔细了?可认得这纸上的笔记?”
昤安只觉得自己的胸膛里憋着一口燎人的火气,压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喉咙干涩,眼神模糊,是王珩的呼唤将她拉了回来。
王珩已然立在了她的身畔,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关切问道:“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昤安在王珩的臂弯只中稍稍安定了心神,她抬起头,目光坦白而清明,对王槐道:“自然认得,这是是本宫父亲的笔迹。”
王槐眉头微蹙,上前一步,一字一顿:“娘娘,您可看清楚了?”
昤安目光如水,自若而淡定:“当然,父亲的字,没人比本宫更熟悉。”
话音未落,昤安感到搭在自己肩头的王珩的手登时扣紧了自己的肩膀,似乎在竭力提醒着自己小心言辞,昤安狐疑不解,再望向王珩时,王珩的眼底已然是大雨倾颓般的无奈。
王槐徐徐呼出一口气,看不出情绪的喜怒,只面向王珩行了个恭恭敬敬的拱手礼,道:“如此,陛下与老臣俱可安心,亦无话可说了。”
昤安听得一头雾水,只讷讷问道:“皇叔所言何意,可否明示?”
王槐看王珩一眼,将手里信纸上面的金纸撤去,递予昤安,口中不疾不徐道:“数月前,李林钧因贪污受贿、构陷忠良之罪被下狱,随后暴卒于狱中,老臣受陛下之托,挟圣旨亲往黄河水患一带发放银两安抚民心。老臣到达灾地之后,只觉当地官员个个谄媚奸滑,空挂着官印却只会作威作福,于社稷百姓无益,遂派了下属秘密调查,希望能肃清官吏,扫除为政不德之风气,可这一查,却查出了大事。”
昤安边听边翻阅着手里的信件,方才读到一半,就已然如同挨了两个响亮的耳光一般,只觉两眼直冒金星,耳中嘤嘤作响,整个人几乎不能站立。她依偎在王珩的臂膀之中,一遍又一般将手里那几张信纸翻来覆去地看着,希望从中找到些许的破绽。
王槐的声音仍在她的耳边滚滚泛滥,如同扑面而来的巨浪,将她打得狼狈不堪:“今年春天,黄河上游水灾泛滥,受灾百姓成千上万,朝廷特意拨了十万两雪花银前去赈灾,因李林钧及其党羽贪污,最终到达灾区的仅有不到五万两。而这些银两再被一瓜分,被用到救灾及重建事宜上的银两不足两千。那被地方官贪污的银子大部分都落到了兰州刺史崔广冀的手里,这崔广冀因为自己的远房侄子就在金陵安家,于是就给了现任金陵太守卫仲松两万两作为贿银来买官授爵,希望卫仲松能给自己的侄